“娘娘不可!”
宫女们尖叫起来,却没能拦下宋钦莲的一拳。
“李询!你今年是三十六,不是二十六,更不是十六!都快四十的人了,无理取闹些什么?中邪了啊?”
看着李询嘴角流出的血,宫人们大惊失色的要去找御医,却被李询咆哮着呵斥了下去。
他将所有宫人都赶了出去,才将捏的发皱的信摔在了桌上:
“宋钦莲,我不想同你吵,可那姓段的又写信来了,骂我不行!他还叫我把你和舒舒一起送回西凉!
难怪这小子这么多年没有娶妻立后,呵,原来是在这儿等着呢!”
“哦莫???什么玩意儿?”
宋钦莲眼睛倏的瞪大,搓了搓眼后,拿起信立马拆开读了起来。
天底下没有一个男子能忍受这种挑衅,何况是一国之君,更何况是当满朝文武的面。
李询坐在了桌前,擦擦唇角的血丝,又拿起桌上的玉盏灌了几口隔夜的凉茶。
“芙卿...”
喝完茶后,他似乎冷静了不少,语气变得低缓又沉抑:
“良禽择木而栖,可我一直都知道,当年你是凤凰在笯,而我却算不上琅轩树。
史籍里说,明君广纳天下英豪而得江山。而我认识你后,才明白有时这话也是反着来的。
是你宋钦莲选择了谁,谁才能是天子。是帝凤选择在何处落下,何处便会化作梧桐林。”
他侧过脸看向宋钦莲,声音已是平静如常:
“所以,我一直很好奇,当年世家王侯里面才俊这么多,你为什么偏偏选中了我?”
宋钦莲面色复杂的读完段承业的信后,就差把‘无语’写在脸上。
她又耐心听李询咬文嚼字铺陈半天,居然只是问起陈芝麻烂谷子的旧事来,顿时无语到了极点。
宋钦莲仰头望天,呐呐自语:
“寡言是男人最好的医美,自卑是男人最好的嫁妆。老天爷,为什么这个奇葩两样都占了...”
胡言胡语一番后,她深吸一口气,对着李询开始长篇阔论:
“当时选择你,是因为你与我是一路人,社稷利益至上,家国大义为先。
当时你虽年少,做事却又狠又漂亮。你有野心擅智谋,又豁得出去...”
宋钦莲思绪飘回了二十多年前,语气带着追忆:
“而且薄情乃是帝王家,你天性凉薄,不会意气用事,亦不会儿女情长,所以我刚认识你不久,就感觉你是可以一起成大事的人。”
“还有呢?”李询继续追问。
“还有啊...恩...”宋钦莲挠挠脸,疑似不太好意思的补充:
“还有你生的实在好看,又写的一手好文章,是世家小姐都想嫁的如意郎君,而我当时又实在贪图她们家的兵马粮草...”
“呵。”李询怒极反笑,语气自嘲:“奇货可居,我就知道。”
两人无言相对许久,宋钦莲忽然不可思议的出声,打破沉默:
“哎?!你...你哭啦?”
李询性情深沉稳重,除了被自己气上头,几乎是日日神情淡漠。
他冷漠的擦擦眼角,声音漠然:“没有。”
“你你你...你真的哭了?”
宋钦莲一时间有些手足无措,上一次她把李询弄哭,还是在两人的大喜之夜。
李询瞪了她一眼,眼圈泛红:“都说了朕没哭!”
“阿询你别哭。”她隔着桌子伸手,要给李询擦眼泪,却被李询侧头躲开。
她的手尴尬的悬在半空一瞬,转而又无比丝滑的捶在桌上。
宋钦莲擂桌而起,茶盏都被震的颤响。
“妈的,是我对不住你!
你等着,我踏马现在去西凉找那小子算账!”
***
李望舒记忆中,母后曾出过一次远门,长达三个月之久。
后来从老西凉王那里,她才得知母后原来是去了西凉。
而宋钦莲的西凉之旅,从抓着段承业一顿‘死亡警告’开始,接着便是同已为西凉国君的他交代了些许事宜。
那些不痛不痒的事宜,段承业想都没想就答应了下来。
毕竟宋钦莲来西凉实在让他喜出望外,被重逢之喜冲昏头的他,根本没有细想久不露面的魏国皇后,为何要千里迢迢来西凉交代这些琐事。
北伐时,宋钦莲招揽的胡人旧部基本都留在西凉,加上其他袍泽故交,大家浮云一别后,流水七年间。
宋钦莲的突然到访,让大家意外之余更多是狂喜,不由分说地拉着她一起痛饮一月有余。
大家在宫宴上交杯换盏,从一开始的文质彬彬的小杯对饮,到后来喝到上头,西凉王嫌不过瘾,下令将宴席挪到室外,点了盛大篝火堆,带头举坛痛饮。
喝到最后,这群在西凉位高权重的汉子们,直接脱了嵌金勾银的厚重官袍,撸起袖子手挽手,围着火开始唱歌跳舞。
“大风起兮云飞扬,嘿!西凉铁骑揍胡狼!
威加海内兮归故乡,嘿!莫忘家中美娇娘!
安得猛士兮守四方,嘿!西域女姬金屋藏!”
“唱的什么□玩意?”听着曲调古怪的歌,宋钦莲忍不住哈哈大笑:“真他娘的难听!”
等笑够了,醉醺醺的她,也和他们一起打着拍子,大声放声唱了起来:
“大风沸兮云薄天,汉将不归十余年,
北击胡奴驱群丑,驱万乘兮纷来旋。
纷来旋兮天子宫,士桓桓兮福攸同。
辖四海兮将安如,安昆仑兮排玉关...”
在半个多月欢声笑语的夜晚里,终年愁眉不展的宋钦莲短暂忘却了烦恼。
她像是突然得到了不属于自己的快乐,争分夺秒的贪恋这份幸福。
恍惚间,她甚至以为是时光倒流,自己又回到了与袍泽兄弟们并肩作战的那十几年...
魏宫的书信还是如实抵达了,国不可一日无后,那狗笼子终究还是要回去的。
在宋钦莲准备告别时,她见西凉宫里养的小狗崽挺讨人喜欢,顺手抓了一只,拽着后颈薅了起来:
“咦?!洋狗?”
小狗被她提在手里,哼哧哼哧的吐着舌头,却也不挣扎。她仔细打量了一下惊讶出声:
“雪狐犬,还是高庭种。小段,你从哪里得来的?”
“高庭人进贡的,只可惜全是母的,凑不成对儿...”
“高庭人,他们不都亡国了吗?”
见宋钦莲诧异的表情,段承业笑着解释:
“高庭亡国后,很多遗民宁死不降,一直在组织人手抗击敕勒。他们向我们西凉求援粮草兵器,我们西凉也愿意出点钱,给敕勒找点乐子。”
宋钦莲点点头,又爱不释手的称赞道:
“狗不错,雪白似狐。前胸宽爪子厚,长大后骨架大,能搏虎猎狼。”
“挑一只带回去吧,高庭犬很通人气。养着哄你闺女玩儿,想来也是不错。”
段承业指着毛团一样的小狗们,开始一个一个报名字:
“这个呢,叫二楞。这个呢,叫铁蛋。这个呢,叫花妮.......”
说到最后,他又指着宋钦莲手里那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