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转眼,离西凉使团启程归国的日子便只剩半个月不到了。
李望舒见过寇辅真后,最终还是决定继续前往西凉。
不管她今后能不能做出一番大事来,她都需要兵,需要权。
需要一步一步的往上爬,走向连寇辅真都无法预言的将来。
这些日子,李景和也没少想办法捉拿羁押李望舒。
奈何西凉郡主已被国师奉为座上宾客,他动她不得,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她马上就前往西凉。
到了月中时,宫里忽然传了旨意,要西凉使节们携云勒郡主一起,进宫与宴。
这让一直在西凉藏头藏尾的李望舒很是紧张,小事不靠谱大事稳如山的秦乐则让她放宽心。
南陈皇帝确实有每年的年底召见各国使节的习惯,这次叫上李望舒一起过去,只是听闻西凉郡主被国师奉为贵客,一时间有些好奇罢了。
一向与李望舒寸步不离的莫罗浑,这次出乎意料的没有跟着一起,支支吾吾的说自己还有其他事要做。
李望舒没细想他的一反常态,换上郡主行头,便随秦乐前往未央宫。
李望舒一行人走后不久,莫罗浑也出了门。
前一天晚上,他的桌子上,凭空冒出来一张纸条。
内容十分简短,只有一句“可汗病重,急召子归”,纸条下面压着一封信函,拆开后是一行地址,是城西偏僻的驿馆。
看见纸条的瞬间,莫罗浑脑子便轰的一声——
是母亲的字迹。
可是礼宾馆虽不能说是铁桶一块,但外人悄无声息潜入再将信放到自己房间,几乎没有可能做到。
唯一的解释,便是礼宾馆内部的人送的信。
莫罗浑不敢往深里想,也不想让李望舒牵扯其中,索性借着李望舒出门的功夫,一个人去驿馆一探究竟。
到了驿馆的小隔间后,莫罗浑才见到约他相见的人——是自己的副将布巴德。
“你怎么来了?”莫罗浑坐下后,便开始问他。
他想过很多可能,但没想到会在南陈见到一直留在敕勒的布巴德。
“而且,你怎知我在西凉的礼宾馆?”
“王子,我们找了您很久,是古乞力说您来了南陈...”布巴德单膝着地,跪在他面前拱手禀报:
“阏氏派我来,召您回去。”
“回去?你难道不知道我都干了什么吗?”
莫罗浑嗤笑一声,低头扫了他一眼,直接反问道:“叫本王子回去吃军棍啊?”
布巴德一噎,没想到莫罗浑如此直白,连忙回他:
“您的事,右贤王早已经帮您遮掩住了。现在大可汗病危,王庭的几个王子已经蠢蠢欲动,所以阏氏派我来寻您回去。”
“你先起来吧。”莫罗浑摆摆手,明显不想掺和此事:“我现在已经降魏,没兵没权的,回去也没有用。”
布巴德起身,又继续劝说:
“王上,只要您回去,阏氏说右贤王的十万多兵马,悉数交由你调遣。”
“什么?”
莫罗浑坐直了身子,不可思议的看着他。见对方神情肃穆,并不是在乱说。
顷刻间,无数野心与权衡,俱在他的眼底划过。
布巴德又躬下身,言辞恳切:
“王上请您务必三思,大可汗时日无多,右贤王遇刺后一直在静养,阏氏她现在只能依靠您了,您不在,阏氏她无法服众。
您若是不回去,倘若右贤王有什么万一,那无论哪个王子即位,阏氏她...她必定处境危险啊!”
莫罗浑是右贤王阏氏唯一的子嗣,他不回去,身为外族的梵伊奈根本指挥不动右贤王的人马。
而且王庭很多人对梵伊奈早有不满,认为她是红颜祸水,让可汗兄弟反目。若是右贤王死于此次夺位之争,无人庇护的梵依奈必然下场凄惨。
莫罗浑又坐回低矮的木桌前,手指有一下没一下的敲着漆色斑驳的桌面。
他开始细细推敲布巴德的话。
右贤王一时半会难以领兵作战,这便是接管右贤王部队的绝佳机会。母亲一定是苦苦力争,才没能让其他几个哥哥指染军权...
布巴德站在一边,大气不敢喘,静静的等待他的答复。
结果莫罗浑思索了半晌,忽然转过头来问他:
“布巴德,你还没有告诉我,你是怎么知道我在西凉的礼宾馆的,还有那信,你又是如何送到我手上的?”
布巴德一怔,迟疑了一会,才支支吾吾道:“此事属下不便多说...”
莫罗浑眯了眯眼睛,目光一扫,布巴德便立刻低下了头。
“南陈人?”莫罗浑忽然冒出了这么一句,让布巴德脸上闪过一瞬的诧异。
见布巴德不吭声,莫罗浑更加笃定,双眼盯着他,又问道:
“你来南陈,也不止是为了寻我吧?”
布巴德一惊,立马跪下,急声辩驳:“还望王子不要为难属下!”
莫罗浑蹲下身,凑到他脸前,仔细观察他的表情。
见布巴德紧抿着唇,下巴崩的紧紧,他笑呵呵的问:
“那你现在是有军务在身吧?让本王子猜猜,既然是不能告诉我的...”
片刻的停顿,让布巴德感觉自己的心都悬起来了,接着他便听到莫罗浑漫不经心道:
“怕我胳膊肘往外拐?那便是魏国?”
布巴德不敢作答,垂着头一声不吭。
莫罗浑了然的笑笑,站起身在屋内踱步。
从王庭取消进攻南陈的计划,他便怀疑敕勒与南陈有些不干不净的牵扯。
而布巴德的迟疑,以及对昔日旧主讳莫如深的态度,几乎让答案呼之欲出。
莫罗浑转过身,看了布巴德一眼,语气笃定:
“你们打算与南陈联手夹击魏国。”
布巴德肩膀剧烈一抖,还是不说话,但后背紧绷的肌肉,已经出卖了他。
对于这个结果,布巴德也早有预料。
莫罗浑王子实在太过聪明,根本瞒不过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