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此行既是为了打探王子下落,也是为了与南陈密谋军务,莫罗浑的行踪也是南陈人告知的,那封信也是南陈人帮忙传递的。
良久,莫罗浑有些疲倦的长叹一口气,缓缓道:
“布巴德,你说的事,我会考虑的,但要再给我一些时间...”
布巴德顾不得被莫罗浑参破了机密,心里一松,长舒一口气:
“这些日子属下一直待在此处,王上若是想好了,随时可以过来找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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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望舒一行人抵达未央宫后,才发现这次宫宴的气氛有些不对劲。
不止四国的使臣们在,南陈的世家权贵与文武官员也在。
所以这次应该不是喊人过来吃饭,而是商议要事的。
李望舒扫了一眼便看到苏甫鹭也坐在对面的席位上,苏甫鹭没有实职却坐在靠上首的地方,可见苏家在朝中地位之高。
魏国前几日派了一个钦差特使过来,专程来南陈交涉魏国二皇子的事情。
魏国的总使君李望舒脸熟但叫不上名,而那位年轻的特使她却是认识的,是教自己胡语的谢太傅之孙——谢清。
“这家伙怎么来了?”李望舒心里咯噔一下,忍不住嘟囔出声。
两人少时见过几次,李望舒挺烦这人的。
因为谢清和他爷爷一样,是个严肃又古板的人,骂起人来一套一套的。
谢清在大殿上远远的与李望舒对视了一眼,显然是认出她来,但目光并未过多的停留。
宴席一开始,气氛便立即剑拔弩张。
巴东动乱一平定,魏国立即在两国边境处增兵。
而谢清也是开门见山,先是痛斥南陈之前派兵潜入巴东,狗行狼心,简直卑鄙无耻,又叫南陈即刻将二皇子羁押送回魏国。
比起李望舒,谢清明显净得谢太傅的真传,能言善辩,一顿酣畅淋漓的唇枪舌战,半点脸面都不留,便将南陈骂的狗血淋头。
南陈的官员们自然也不甘示弱,当即一群人跳出来,与谢清和魏国使臣们有来有往的对骂了起来。
南陈叫魏国先撤兵,否则其他免谈。
谢清直接怒斥南陈人痴心妄想,他直接看向御座上的陈恒帝,说让他们回去寻面镜子,照照自己是个什么东西来再来与自己讲话。
看着谢清舌战群儒的场面,李望舒有些汗颜,悄悄问了一声:
“南陈皇帝请咱们过来,自然不是为了叫咱们瞧热闹的吧?”
“自然是想看看其他几国对魏国的态度,他们想拉拢人对付魏国,前几日已经派人来探过我们的口风了...”
秦乐倒是波澜不惊,目不转睛的端起杯,嗞的一声,啜了口小酒,心满意足的眯眯眼,觉得今儿算是来对了。
看着‘大杀四方’的谢清,李望舒开始揣度起父皇的意图。
好像派他过来,根本不是来谈判的,单纯就是派个能言善道的人过来骂南陈一顿,好出口恶气的。
“放肆!”
南陈的老皇帝猛地一拍桌案,终是被谢清激怒了,他喘着粗气大喝:
“你不过一个小小使臣,有什么资格在朕面前口出不逊?”
魏国使臣们这次明显是有备而来,谢清一听这话,转身冲回魏国总使的座位旁,拿出了提前带过来的节杖。
见节杖,则如见陛下亲临。
他举着节杖,就等同于是替魏宁帝说话。
一时间,谢清更加不客气了,口气狂妄又严厉,对着陈恒帝下了最后的通牒。
“若是陛下一意孤行,包庇魏国罪人,但我们只能兵戎相见了!”
“魏国若发兵,那我们便放胡人过关隘。”
陈恒帝平地惊雷的一句,立即叫原本吵吵嚷嚷的大殿立即安静了下来。
谢清也是愣了一瞬,随即怒不可遏,指着陈恒帝破口大骂:
“贼人陈元,祸华奸佞,悖道逆理。楚越之竹,不足以书其恶。厚颜无耻,天下昭然,所共闻见!!!
规锢山泽以夺民本业,造起九庙而穷极民力。官吏昏乱,不知所从。上下贪贿,莫相检考,增重赋敛,刻剥百姓。可怜灾民数十万人,饥死于野,长安皆臭。
今南陈鼠辈不伐外敌,反攻父国。狂心益悖,色厉内荏。此等用心,何其狠毒....”
“我算是看明白了...”秦乐又是没骨头一样的靠着椅背,从怀里掏出核桃开始盘了起来,俨然一副看戏的架势:
“魏国派他来,不是来和谈的,是来念讨贼檄文的。”
而李望舒的脸色已经渐渐凝重了起来,在上一世南陈人就与敕勒关系暧昧,甚至自己被劫到和林都是拜南陈所赐。
而谢清性情正派耿直,本就不适合做两国交涉的使臣。
派谢清来南陈,实属有失考量。
是父皇想打压谢家?是谢太傅得罪了人?
还是...魏国欲寻一个与南陈开战的借口?毕竟古往今来,祭一人而利一国的事,并不算罕见。
南陈占据长安、洛阳两座旧都。于天下汉人而言那是正统所在,所以此次魏国内部主张西伐南陈者绝对不在少数....
想到这里,李望舒简直头疼欲死,魏国内部的党派之争用母后的话说,就是半干的狗屎一般——恶心还沾手。
就连父皇都焦头烂额,又怎是自己短短几息能想得明白的。
“来人来人!将他们都拖下去,斩了!”
不过一会,陈恒帝就被气的昏头,满脸涨红的大叫一声,命人将魏国所有使臣全拉出去砍了。
“慢着慢着!”李望舒见状急忙起身,也顾不上自己一直竭力降低存在感,高声大喊道:“陛下息怒!须知两国交战,不斩来使!”
“你是何人?”陈恒帝余怒未消,他从高高的御座上站起,冷冷俯视了李望舒一眼。
“吾乃西凉郡主,宋扶明。”李望舒不卑不亢的见礼,今日她还没来得及正式面见陈恒帝,便遇上了这事。
李望舒话音刚落,陈恒帝的目光便又落在了她身上,带着一丝好奇。
这个古怪的西凉郡主,他这些日子不止听到过一次了。
她不是西凉段氏宗室之人,此次南陈之行,莫名其妙又低调,低调到无人通知南陈的鸿胪寺。
而且她似与苏家结了梁子,但被国师竭力保住了。
陈恒帝仔细瞧了瞧李望舒后,属实没有看出她哪里有特别之处,居然能得到国师青眼。
但他又感觉这女孩有些眼熟,眼熟到叫他莫名生厌。
她白净的脸庞和似笑非笑的双眼,莫名其妙的让他打心底里觉得可恶,觉得面目可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