A:口语
两位大哥,心肠太好了。
云三嫂的眼流子①一下子猋了出来:看来粮食是买不到了,只要今天不把他们两个连累,就算一天之喜。
来人近了,良补锅匠和杨郎中二人,轰声站到前里,把云三嫂挡到。
“几位老乡。”来人到了跟前,翻身下马,用流利的汉话说道,“你们立得这儿间整啥子咹?”
来人不断打量着云三嫂,良补锅匠和杨郎中便把锭子捏起,死死盯着对方的一举一动。
“你们?咋跑得这儿蒿③来了呐?”
来人说话,并不估儿黑毒。看样子,所像②确实没有啥子恶意。良补锅匠客才气地回答道:
“逃难。如有打扰,还望这位爷多多包涵。”
“多多包涵。”杨郎中也是把手一拱,恳求说道,“多多包涵。”
“包涵不敢讲,只想提醒你们,这是西番人的地盘。你们可要多长一些心眼呀。没得事,尽量嫑把这些偏僻的塌塌上来。”
云三嫂见对方不仅态度和蔼,而且声音还很熟悉。尽管身子有些发抖,她也轻轻抬起头来,想看看对方是真心还是假意。
“吔?这是……”
云三嫂刚一抬头,就被对方看见了脸面。云三嫂原本一表人材,可这合儿穿着破烂,不仅没得红脸滴得儿,还蓬头垢面,令对方不敢肯定。
“如果没有认错人的话,你是我们表妹吧?”
良补锅匠和杨郎中不解其意,以为对方是来蒙骗,进而再次抢走云三嫂。二人“唰”的一声,做起架势。
“表哥?”云三嫂惊呐喊起来,“你,你咋……”
尽管“表哥”一身西番人打扮,还是叫云三嫂把他认起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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①眼流子:眼泪。②所像:读所强,好像的意思。③这儿蒿:这里。
杨郎中听见云三嫂忽然呐喊对方是表哥,随即退到了侧边去。良补锅匠听见大妹子呐喊对方表哥,感觉不可思议,这是揽合儿冒出来的表哥来呢?我咋没有见过?于是他?起眼睛问道:“表哥?我咋认不到咹?”
“哟喂,你是补锅匠大哥呀?”对方也很快把良补锅匠认了出来,“我是彭志松,外号彭大胡子喽。”
“咹?”良补锅匠急忙说道,“你是彭大老表呀?”
“你们?”云三嫂把脑壳摆了摆,说,“我背得做梦吧?”
彭大胡子说:“不是得。”
良补锅匠也有点回不过神来:“你早就那块了得嘛……”
彭大胡子笑了笑,说:“没有。我还好好子的。”
“硬是做梦都没有想到,你居然活着。”云三嫂说,“而且还跑众不远来把你碰到。”
“虽然你的大型①没有变,但你一身穿着变了。”良补锅匠说,“如果你不开腔,哪个都把你认不出来。”
云三嫂退后一步,用手一指,说:“这是杨家林那边的杨郎中。”
“杨郎中好。其实我早就晓得你了,只是没有会到过。”彭大胡子碰到了十打十年没有看到过的亲表妹,心里非常高兴。“尼玛!你先陪小王爷前里走嚯,我这儿来了几个亲戚,要耽搁一合儿。”
彭大胡子给随行人员说明情况,然后回过头来,热情地说:“走,一起请到我儿屋头去耍一下。”
云三嫂说:“恐怕不行。”
杨郎中说:“我们还有浪多事。”
“啥子浪多事哦?”彭大胡子说,“众多年②没有看到过了,走走走。”
“真的。”良补锅匠也说,“乡亲们还等着我们。”
杨郎中说:“我们二另子③来吧。”
“啥子二另子哦?马上走。没得好远点,几步路就到了。”
“表哥,今天真的免了。”云三嫂说,“如果方便,请你搭块手,我们想买点粮食,你看行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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①大型:大体上。②众多年:这么多年。③二另子:下一次
“没得问题。”彭大胡子满口答应。“先把屋头去耍一合儿,过来就给你们买。”
“不。补锅匠大哥说了,乡亲们还等着我们,这合儿是一刻也不能耽搁,请你理解。”云三嫂说,“其他话,我们下来才慢慢摆。”
“对,下来慢慢摆。”杨郎中说,“反正我们肯定要来朝贺你。”
“也好。前里那个山坡上,从右边头头上数过去,第二家,我就住得儿间。算是口皮上,好找得很。还有,实在找不到,只要问彭大胡子,都知道。”
彭大胡子说着,带起三人往粮铺那边走去。
“表哥,你是咋个一回事咹?”
“哟喂,看到嫑说了,都是孙大贵干的好事嘛。”
“啥子咹?”良补锅匠猛然一惊。
杨郎中也急忙问道:“孙大贵?”
“龟儿子这块野落子娃娃,我硬把他气扎油。平时看他还可以,大家租的房子又是对门实户。再都没有谙到,狗日的收拾我。”
彭志松在老家时,原在正县城门洞口写了几间房子开铁器铺。因房屋位子当道,隔壁染坊老板早有侵吞之意,可染坊老板用了许多卑鄙手段也没有达到目的。就认为是彭志松在中间敲盘子,染坊老板便勾结孙大贵。制造通奸杀夫罪,嫁祸于他,打入死牢。后被朋友伙些暗中营救出来,逃到达尔齐,所有亲戚都以为他死了。
云三嫂说:“你不说,我们还一点嫑得。”
杨郎中说:“龟儿子硬是花骨头一块呐,荫到坏。看来给李茂盛搬得住一屋……”
“不过,孙大贵也没得好报,恶钱将子吃下来,结果又遭染坊老板暗中找人把他洗白。最终还是像我娘,操不起走,整来求法没得。”
云三嫂说:“看你这身打扮,你又是咋喃?”
“后来我逃到这里,遇到喇叭庙遭火烧,里头的人些崩山一样四处逃散,留下一个孩子没人管。我勒眼一趟跑去救他,因火势太猛,接连冲了几次,都没有冲进去。侧边人些惊呐喊算了算了,去不得。
“我想既然看到了,哪有不救的道理?于是我把外衣脱来打湿顶在脑壳上,不料刚刚进去,山门就塌了下来。尽管当时也很后悔,但我还是决定,要把好事做到底。进去不久,孩子到是找到了,却找不到出口。四方八面,不仅大火熊熊,还浓烟滚滚。我到处糊碰,呛得差点晕了过去。后来在无意中冲到了一处垮塌的隔墙旁边。我抱起孩子咚声一跳,刚刚跳出隔墙,一朝通隔墙,‘哗歘’一声就倒了。我又跳了几步,一座一楼一底的四合院,‘轰淙轰淙’全部坍塌。事后才知,我救的这个孩子,竟然是土司的小儿子,刚满四岁。他跟随大人进庙转经,到处乱跑,走丢后遇上突发大火,险些丧命。
“就这样,我无意中成了小土司的救命恩人,才一步一步混拢今天。这不,我正陪他去银器加工坊约账①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