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湘阁透过隐隐绰绰的蜡烛灯看着自己儿子那张清俊的脸。
这么多年,她从来没有强制要求过他什么,只有两件事。
第一件,在他学成后急召他回国,在过问他意见之前,过早让他接过了中承这个重担。
从来没有问过他想不想,这究竟是不是他想做的事儿。
第二件,由她做主,和舒家联姻。
她有私心,如果宋时冕娶了舒意,那么若干年后,明远也一定是宋家的。到那个时候,人人都会称赞他的儿子够成功,明远和中承本来就是两方霸主,宋时冕如果能坐稳这个位置,那宋勉之会不会后悔?
他会不会觉得自己选了梁秋是错误的做法 。
是她被蒙蔽了。
她太想向宋勉之证明,按照既定的道路来走,宋时冕一样很成功。
她对宋勉之所追求的狗屁真爱不屑一顾。
她看不清自己为什么这么执着,她一直不肯承认,她自己也是为了那荒唐的、无可救药的爱情。
她一直在垂怜着宋勉之的爱。
她让宋时冕走上了他们曾走过的路,长辈的私心促成小辈的结合,舒意和宋时冕会幸福吗?
好在,目前看来,这两个原本千差万别的孩子滋生了她和宋勉之几十年都没有的火花。
宋时冕也不像他父亲,他负责、有担当,他的举动会以舒意为先。
成湘阁期望着宋时冕能在舒意身上体会到爱情,没有爱的话,这一生也太荒芜了。
成湘阁开口:“儿子,我来之前在新西兰的皇后镇蹦了极,有种说法是人在濒临极限的时候脑海里会跳出来一张人脸。”
“你猜我脑海里出现的是谁?”
成湘阁看自己儿子眉心紧拧,脸上有隐隐的痛楚以及对她的怜惜。
“别说了妈,我不想知道。”
成湘阁自顾自地说:“你一定以为是宋勉之对不对,我告诉你,不是。”
“也不是你。”
“是我自己。”
她的一字一句都坚定地不像是向宋时冕宣判,更是要敲打自己。
“我那个时候才认识到,原来我最爱的是我自己啊。这天底下到底有什么过不去的坎儿,要让我摒弃自己的思想,禁锢自己的灵魂,去渴望一份不属于我的爱。”
“我究竟是背弃了我自己多远,才让我走到如今的局面。竟然逼迫我自己的孩子,以满足我自己的私欲。”
宋时冕喉间滚动,看着他等了太久才终于幡然醒悟的母亲。
“我要和他离婚。”成湘阁这样说。
“从前我只想着,只要我一天不离婚,那么梁秋永远都是名不正言不顺,她的儿子永远都是私生子。”
“现在我才明白,我禁锢住的何止是他更是我自己。”
成湘阁眼底有晶莹的泪几乎要滚落,但她还是忍住了。她竭力稳住自己的声音,告诉宋时冕:“我要和他离婚。”
“我放手了。”
她不能再不体面下去了。
宋时冕的声音有些哑,张嘴几次才发出声,“妈,你能这样想,我特别开心。”
“我希望你幸福,我希望你幸福地度过下半辈子。”
“幸福”这两个字从宋时冕嘴里说出来,成湘阁终于掩面而泣,由不太会吐露心迹的儿子说出让她追求幸福这种话,比千百句的安慰支持都更触动人心。
这世界上原本就不是家庭美满这一种幸福,她大可以潇洒的、随心所欲地去追寻下半辈子的生活。
宋时冕从来不怨恨母亲,他比谁都希望她能看开。
宋时冕回到包厢,舒意左看右看没见到成湘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