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到嘴边,他反复说出口的是:“马上就没事儿了啊,别怕……”
舒意伸手拉住了他握在自己手腕上的手,“咱俩到底是谁更害怕啊……”
“看路宋时冕。”
“别看我。”
“好好开车……我可不想一车两命。”
她忍着痛,略带玩笑地说出的安抚话语有种奇妙的魔力,对宋时冕来讲很奏效。
小糖坐在车后排不停催林白:“白哥,你快点儿啊,再开快点儿啊!”
“也不知道舒舒姐现在怎么样了……”
小糖的嗓音里带了哭腔,眼泪在眼眶里打转。
林白也急,他一路见缝插针地超车,车速就没降下来过。
“我不是在开嘛……”
副驾驶的谭苏劝到:“林白已经开的够快了。别太担心了小糖,宋总肯定已经及时把舒意送到医院了。”
小糖听不进劝,“你说舒舒姐那得多疼啊,那么大个玻璃片扎进去。”
她亲眼看到玻璃片飞进去的。
酒瓶实打实地砸在舒意的肩胛骨上,但是瓶子没碎,只不过反弹回去嗑在茶几上酒瓶被撞碎了,飞溅起来的碎玻璃弹回舒意身上。
刚好划拉到她裸露的肩膀。
林白心里极其不好受,他们家舒意多爱美啊,身上万一留疤了舒意得多难受。他虽然尊敬宋总,此时他也不免想要是舒意没帮宋总挨那一下就好了。
医生给舒意处理了伤口,打了麻药,这会儿舒意睡着。
检查的时候穿白大褂的医生说了句,“呦,砸成这样,骨头都乌紫乌紫了,这得用多大的力气。”
宋时冕在旁边攥住了舒意的几根指头,她打麻药睡过去了,此时毫无知觉。
听见这话,宋时冕的眼睫毛猝然抖了下 。
他的白衬衫袖子上还洇着点点血迹。
医生给舒意处理完伤口 ,宋时冕一个人坐在床边,他非常安静地长久的注视着舒意。
她唇上晶亮的唇彩、脸颊上的腮红都遮挡不住她此时的虚弱。
他想摸摸她的头发,碰碰她的眼皮。
宋时冕的手还攥着她的几根手指头,他只敢很轻很轻地在她皮肤上摩擦,生怕大力一点就会加重她的疼痛。
病房里落针可闻,钟表走针的声音一下一下,分外清晰。
思绪飞涨。
在这种环境里他无法思考却又不得不思考。
一直在逃避面对的一个问题如同一个涨大的黑影,愈演愈烈,要把他所有强硬、倔强、口是心非、心口不一全部吞并。
费尽心机从沪城赶来岭山,吃力不讨好的入股卓盛的项目。那个时候,他尚可以不去追究自己反常的缘由。
姜维去言之凿凿说他完了的时候他嘴上可以用一句你有病把对方打发。
卓盛问他对舒意是什么感情的时候,理智还是在把他往责任和担当上拉。
“丈夫”这个身份什么时候成了他的面具?
还有那些被拼命压抑住的情愫,事到如今,如何压抑都是徒劳,锅里翻腾的沸水终究会把锅盖顶起来。
欲盖弥彰是囚者的画地为牢。
到这一刻,宋时冕不得不承认,他确认了。
确认这是爱的这一刻,他觉得自己没救了。
好虚无缥缈的爱,竟然有一天会降临在他头上。
原来爱一个人是这样的,眼睁睁看着她受伤,却无能为力,像是生生被挖去半颗心,剩下的半颗留在那里,空洞洞,血淋淋。
像是被虫子蚕食了一半的苹果核。
姜维齐说的没错,他完了,彻头彻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