闭上眼,安明枥静待死亡降临。
温暖的阳光驱不散心头阴霾,安明玧眸光冷厉,提着刀踏步上前,衣袂随风扬动,哒哒哒的脚步宛如索命阎罗,让人止不住心底生寒。
距离拉近,他垂眸俯视,眼中无半点仁慈,抬手举刀,染血的白刃在阳光之下更显诡异。
“下去告诉安明昇,我没有输,此生不会,来世也不可能。”
随着话落,他猛然挥刀落下。
倏……
突如其来的破空声穿透所有人耳畔,躲在门口看戏的宁绝二人率先看到,一支利箭从大敞的院门外陡然乍现,直直朝着安明玧后背飞速射去。
感受到危机临近,安明玧不得不止步收刀,回身一个猛劈,长剑被一刀斩断,弹开的两截残支掉落在青石板上,随着啪嗒声落,门口响起咕噜噜的动静。
宁绝转头,只见两个侍卫抬着一个木质轮椅跨进院门,随后,一个橙衣少年上前,双手搭在轮椅后面的扶手上,慢慢推着往前走。
随着他们踏进众人视野,宁绝也看清了轮椅上的人,那是个样貌温润的中年男人,穿着褐色长衫,鬓发半白,眉眼柔和,膝上还放着一柄长弓。
看样子,刚才那一箭应该就是他射的。
“住手。”
看着院中一片狼藉,轮椅后的橙衣少年大喝一声,正打得火热的两方人却仿若未闻,没有一个停下,尤其是南院侍卫,直接将东院的黑衣卫逼到了墙角。
眼看自己威慑不足,橙衣少年皱了皱眉,轮椅上的男人微微笑着,看向安明玧:“三哥,昨夜之事父王已经知道了,他让你和世子殿下去一趟中院。”
地上的安明枥闻声睁眼,安明玧拧着眉,冷声一喝:“停手。”
他声音不轻不重,但几乎是出口的瞬间,南园侍卫立刻后撤,几乎重伤的黑衣卫也不敢趁机还手,两边人各自执刀,慢慢拉开距离。
局势得到控制,安明訾拿开膝上的弓,递到身后侍卫手里。
安明枥被黑衣卫扶了起来,他着实伤的不轻,肩颈处的伤口血肉翻飞,浑身骨头跟车碾过一样,站都站不住,勉强佝偻着身子,还不停的往外吐血。
“世子殿下好像伤的不轻,要不要先请个大夫看看?”安明訾语气淡然,并没有多少担忧。
安明枥没应声,冷冷扫了安明玧一眼,混着血水吩咐两边的黑衣卫:“送我去中院。”
“是。”
黑衣卫领命,一左一右搀着他走下石阶。
看着差点死在自己手里的人一步步离开,安明玧阴沉着眼,五指紧握刀柄,现在动手,他依然可以轻松除掉对方,但结果,只怕也将与世子之位无缘了。
思量之下,他松了手,长刀掉在地上,砸出哐当声响。
安明枥浑身染血,步伐踉跄的出了院门,橙衣少年推着轮椅转身,临近门口时,安明訾看到了宁绝二人。
“这两位是?”
宁绝勾了勾唇,微微颔首:“路人而已。”
什么样的路人,能逛到王府里,观看两位殿下大战?
橙衣少年闻言蹙眉:“燕王府又不是街边大道,路人怎会来此?”
带着斥责的语气很是不善,安明訾抬眼并未喝止,只是漠然的看着宁绝,目光审视,显然也在等他回答。
宁绝张张嘴,正要开口,却见安明玧冷着脸,快步走了上来。
“宁小公子是我邀请进的府,怎么,你有意见?”
他声音凛冽,带着明显的不悦。
安禹劭心头一震,悻悻闭了嘴。
安明訾侧目,扯了扯嘴角:“怎么会呢,既是三哥的客人,我们当然会以礼相待。”
转头,他又看向宁绝:“不过今日府里事忙,只怕招待不周,还望小公子见谅。”
“四殿下客气了。”
宁绝笑意未散,安明玧擦干净手背上沾染的血迹,对身后的侍卫招了招手:“来人,送宁小公子回南院。”
侍卫领命上前,宁绝脚步未动,拱了拱手道:“三殿下,宁绝叨扰许久,该告辞了。”
这王府乃是非之地,好戏看完后,接下来变故不少,他可不想待在这里等人宰割。
安明玧拧了拧眉,神情有几分犹豫,却也没有多作挽留,只点了点头,吩咐一旁的侍卫:“好生送宁公子出府。”
“是。”
侍卫应声,宁绝浅浅一笑,对两位殿下逐一行礼,说了声“告辞”后,便领着天乾随那侍卫离开了。
从南院偏出了府,侍卫垂首回去复命,宁绝慢步往云荷客栈方向走,无人处时,天乾脚下生风,借着轻功在燕王府周围绕了一圈。
“公子,王府正门围了十几个人,看打扮,像是城里的商户。”回到身边,天乾低声说出所见。
宁绝并没有多意外:“半数家财被毁,他们肯定需要找个人来担责。”
没有真凭实据又如何,纵火之人既然提了世子殿下,无论那话是真是假,他们都需要一个交代,否则岂不白白吃了亏。
今日的潞城,气氛格外萧条,平常喧闹的街道上,来往的百姓大多数神情落寞,步伐沉重,完全不复往昔的热情嘈杂。
路上,许多巡城卫接二连三走过,位于最繁华的地段处,曾经那些几层高的十几家铺子,如今被烧得焦黑,一连串废墟内,只剩些粗壮的断壁残垣,铺子里的老板伙计在里面奋力翻找着残存的物件,望着满目狼藉,他们哭哭喊喊悲戚不已。
宁绝敛眸离开,冷硬的心有了几分裂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