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身凝结片刻,杜诗阳随即起身,绕过身后的屏风,便见屏风后的柜子犹如一道门一般已经打开,里面是一个幽暗的房间。
“这是什么地方?”杜诗阳显然并不熟悉弗云厅的陈设,这里先前一直是母亲杜柳婵办公和休息的地方,自己每次来亦只是禀告一些事宜,极少对里头的陈设有所关注,母亲去世后,本想着找个人询问些母亲有那些东西遗留下来给自己的,可母亲唯一一个贴身的宫奴如海,亦是不见踪影。这些日子,白天虽然自己也在弗云厅这桌子办公,但其他东西都未曾有心思去摆弄过,故而对弗云厅此处突然出现的机关,杜诗阳几乎是完全不知情的。
站在屏风边,愣愣瞧了片刻,杜诗阳目光落入之前的桌子,自己推翻了所有的东西,独独那盏银制莲花砚台,没有跌落桌面,杜诗阳连忙上去推了推,果真是推不动的。
又朝里掰了掰,那屏风之后的柜门,便“呜呜”两声,又自动阖上了。
“原来,这竟是个机关!”杜诗阳心中好生震惊:“可那柜门之内,是什么?!”
杜诗阳端了烛台,缓缓而入,这才发现,那密室其实并不大,四周皆是书架,书架上还有个箱子,杜诗阳试着打开,却怎么也打不开。
“且好!!!”杜诗阳一头钻出那密室,又朝外唤了几声,未几,那如海的徒弟且好,便颠颠小跑了进来。
“那是什么地方?”杜诗阳指着密室问。
且好显然一脸无辜:“这.....奴也不知道...弗云厅还有...还有这等地方....”
“你不是如海的徒弟么?”杜诗阳皱着眉头:“这也不知道,那也不知道!你是怎么跟的如海?!”
“这这....”且好满头大汗:“如海公公极为谨慎,许多涉及先皇陛下的事都不与奴说,只是交一些东西给奴保管者,且奴也不知道是什么,不能问,不能知道.....”
“真是废物!”杜诗阳气不打一处来,转身又回到密室,将那箱子端出来,放在桌前:“这是什么?”
“这个.....这个是个箱子....”且好战战兢兢。
杜诗阳自然知道是个箱子,可究竟装的什么,谁都不知道,此刻自己也打不开,便问:“你不是说如海交了一些东西给你保管么?这个箱子可有锁?!”
“奴...奴看看.....”且好心惊胆战凑近了那箱子,心道若是再一问三不知,怕是要掉脑袋了,只得摸着那箱子一寸一寸看过去,直到看到箱子底部竟然还有个内扣的铁片,铁片上还有一孔,犹豫了片刻,而后似回忆出什么,连忙从怀中掏出一根细长的铜丝,那铜丝一端有一个六角铁片,且好比对着那箱子底部的内扣铁片,竟完完全全对上了!!
心中一顿狂喜,且好连忙一拨铜丝,只听“咯哒”一下,那箱盖一弹,竟完全打开了!
二人面面相觑,且好心里谢天谢地,杜诗阳连忙道:“你赶紧去看看,如海还给了你什么保管,统统拿出来!”
找了借口支开且好,杜诗阳连忙掀了那箱盖,便见里头是一本册子,一叠绢布,以及一块木牌。
眉头一皱,杜诗阳轻轻拿了最上面的那块木牌,上面赫然刻着:“祖世二十三代 先父伏氏忌之牌位”,
令杜诗阳浑身一颤的,落款之上,刻的便是:“不孝子伏忘卿敬立”
“伏忘卿?”.....
杜诗阳终究还是疑惑着,随后将压在下面的一叠绢布取出,一张又一张,上面写满各种文字:
“令华卿,原名伏忘卿,乃先赭琉国皇帝伏忌第三子,生于禁苑冷宫。其母卢妃卢金皖,为伏忌宠妃,因祖上涉谋逆案而受牵连,被伏忌掩人耳目藏于冷宫,伏忘卿长于8岁,国破日父亡母殁,由女将梧慧伺机带出宫抚养,遂更姓改名为令华卿。于东夷山藏匿2年,被兴赭帮发现并进行资助,以求复国。至10岁,梧慧携令华卿搬至石磨村,以求入宫之机。以上口供,为兴赭帮被剿余孽胡氏以真相换取自由而亲口陈诉,目前,胡氏归山后两日,为我阁重新抓获,就地毙命。”
原来!!!令华卿果然是赭琉国三皇子!!其证据竟然在母亲的暗室里!!!难怪鸣凤说林湘玉没有找到!!
“公主游学车队已至赭琉县郡内,令华卿余公主乐不思蜀,日渐升温。兴赭帮活动频繁,日前大有尾随赭琉县之趋势,陛下若要行动,可借此机会,给令华卿定罪名,绑回后再行下一步之事!请陛下给予示下。”
给令华卿定罪名?!原来果然是母亲谋划的!!难道,连当初将自己追杀至陡坡上的那群家奴,也是母亲安排的?!!不!母亲不会如此险恶,拿自己的命来下赌注,只为给令华卿定罪名!!
杜诗阳竭力否定了这个做法,又伸手,将最底下那本册子拿出来。
那是一本花名册,封面是“兴赭帮首领群集册”,杜诗阳深深吸了一口气,翻开来看,便见上面写着“柳敬堂”“楼世南”、“祝风妙”、“赵新武”、“梧慧”、“甄洛”、“令华卿”等人的名字与身份.....
这竟然是一本核心人物的名册,原来母亲早就知道甄洛是奸细,却还让她在朝廷中呆了这么些年......
杜诗阳一颗心沉重无比,母亲留给自己的疑问太多了,几乎件件都与围剿赭琉余孽有关,自然也就脱不开令华卿.....
莫说这些事与令华卿有关系,连身边的人,也自令华卿离去后,每个人都离自己莫名奇妙疏离了.....
杜诗阳觉得颓力不已,将东西全部放回那箱子,而后心中空落落地走出密室,跌坐于桌前,许久之后,抬手将那莲花砚台一掰,听得门阖上的声音,而后缓缓趴于桌前。
悲伤的心绪瞬间攫住了自己一整颗心,杜诗阳突然明白了许多事,令华卿原来本就是有备而来,而母亲本就是意在必得.....杜诗阳像个木头人一般,细细去想这么多年以来,令华卿在自己身边的一举一动,或是若即若离,恍然醒悟,令华卿自当是不知道自己的身份已经被母亲知晓了的,否则他亦不会这样心甘情愿留在自己身边,反反复复被母亲利用.....
可到最后,令华卿为何不离开呢?杜诗阳又陷入更深层次的剖析。
她已经很久没有这样孤坐着,这样认真去思考问题了。
母亲被令华卿一剑刺死的画面,在过去四十多天的日子里,日日夜夜萦绕心头,那是不可饶恕的一幕,以至于自己根本不愿意提及令华卿,更不愿去细细分析这其中的细枝末节,令华卿这个名字,是被自己架在炭火上炙烤成灰的,提都没有提起来的可能。
可如今一切木已成舟,母亲已逝,那人亦被自己焚烧成灰,永远留在了那片废墟中,由炽热的爱变成深沉的恨,也不过四年而已。而今自己已然是这北华帝国的新任女帝,诸事已定,而今再想起来,终究是能冷静回忆了。
对,令华卿是出生在这皇宫里的,他出生在冷宫里.....杜诗阳突然想起来,多年前的那场游学,在赭琉县的农家小院中,他曾问过自己,北华皇宫可有冷宫.....对,后来自己也曾跟踪于他时,发现他曾一个人默默朝那暖福宫行去.....
是不是他不愿意离开这皇宫,这是因为,那冷宫曾是他的家....
杜诗阳思绪万千,不知不觉眼角竟有了些泪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