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夜沉寂,四周静得连一声咳嗽响起,都能惊扰一树麻雀飞散开来。杜诗阳心情抑郁地走在存英殿中,摇曳着的灯笼将二人的影子拉得在周遭满地摇晃。
“陛下,咱们回去吧,”闻喜一身发麻,虽已是三月开春,可倒春寒依旧严重,如此寒深露重之夜,又在这平日没什么人居住的旧宫中行走,闻喜总觉得背后凉飕飕:“这宫里啥也没有,您若是想找些什么旧的物件,明日里让抚尘过来取便是....”
“旧的物件?”杜诗阳心里默默揣摩着这个词,似乎还真没有什么旧的物件需要拿去用。母亲去的匆忙,自己也在一片愁云惨淡中急急继位,而后几乎所有的心思都在处理国政上,平日里旁的什么都兼顾不上,也并不在乎,有什么“旧的物件”是需要自己来取的呢?
罢了,不若去瞧一瞧,或许还真有什么是自己平日用惯了的东西,可以拿走的。
一句话提醒,本漫无目的的脚步,反而有了方向感。
绕过廊子,杜诗阳脚步突然缓下来,闻喜抬头一瞧,原来已至静斋门口。
“陛下.....可是要先去静斋看看有什么可收拾的,再去主殿?”闻喜问。
“罢了,这里没什么东西,”杜诗阳犹豫了一会儿,若是有,也早就在搬去主厅的时候带去了。说罢,又迈了腿朝主殿行去。
许是出于本能和习惯,短短几十步,路过边上的甬道,杜诗阳还是不由自主停了下来,怔怔瞧了那黢黑幽深的甬道,明知道那里已经人去楼空,可总觉得自己忍不住还是和以前一样,朝里头看一看。
星星点点的火星子,从墙角下飞起来,被轻掠而过的夜风缓缓带至半空,若不细看,倒也发现不出什么来。
“那是什么?”杜诗阳皱着眉头:“去看看!”
闻喜眯了眼睛,细细瞧了瞧,果然是些许火星子。无奈之下,只得硬着头皮朝甬道里行去看个究竟,在这鬼魅般的狭小空间里,吓得一背都是冷汗。
竟是烧纸钱后剩下的残屑,难怪火星子到处飞!!还尚有余温!!!
闻喜天性胆小,当即吓得屁滚尿流,朝甬道口狂奔冲出去。
瞧着一脸铁青的人朝自己怀里撞过来,杜诗阳更是怒火中烧:“干什么?!”
“陛下.....是.....纸钱......”闻喜结结巴巴,几乎吓得哭出来。
“咚”地一声,一颗心坠落腹底,杜诗阳亦是一吓,随即克制了情绪:“什么牛马蛇神之龌龊鬼相!哪里来的纸钱!!”
说罢,一拂袖子,夺走闻喜手中的灯笼,大步流星朝里头行去。
近了那发着星星点点微弱荧光的墙角,贴近了灯笼一看,果然是一堆燃尽的纸钱,随即头皮炸裂,却还稳定着情绪,想着究竟是谁敢在宫中这样焚烧纸钱,定然是诅咒宫中贵人之罪,逮住了定然要千刀万剐了来!!
“是谁?!是谁在宫里擅自烧纸?!!”杜诗阳呵斥着,声音在甬道上空久久回荡。
未几,一道微弱的烛火之光在身后清园中门缝中亮起,急促的脚步声哒哒传来,随后,木门突然一开。
“陛下......陛下!!!”一阵慌乱胆怯的声音自开门之人口中传出,而后一阵“噗通”跪地,那人浑身颤栗着不敢抬头:“不知道......不知道....陛下此时突然回到.....到....存英殿......奴.....奴罪该万死......”
“木桐????”闻喜惊讶地脱口而出,随即破口大骂道:“你大半夜地烧什么纸钱?!你可是不要命了?不知道宫里头不能随便烧纸?!!”
杜诗阳伸手一拦,闻喜随即闭口。
两个月未见木桐,杜诗阳差点忘记了还有这个人,此刻人突然惶惶不安跪在自己面前,才想起来这存英殿的老人还真是不少。
“你为何深夜在此?”杜诗阳眉头拧得很深,这一惊一乍之下,让本就压抑的心情更加阴暗。
“奴....奴在存英殿守宫....故而未搬离清园....”木桐结结巴巴解释着:“他们让奴统一般去宫奴所...可奴觉着这里住习惯了.....就就就....图个自在....”
“是,陛下您搬走后,存英殿的确留了一批老人下来在此洒扫和守宫,内务府本来是说木桐可以跟着陛下去亲和宫,但木桐还是留下来了.....”闻喜连忙点头证实木桐的话。
“有好的地方不去,为何要留在这存英殿?”杜诗阳这才慢慢降了降火气:“大半夜不睡在此烧纸,你可知这是诛连九族之罪?!!”
“奴.....奴.....罪该万死.....罪该万死.....”木桐连连磕地,声音亦成了哭腔:“奴.....想着....想着公子今日刚好.....满了60日.....故而趁了四下无人,斗胆给公子......”
“住嘴!!”闻喜大怒,一脚踹过去:“令华卿乃‘弑君’之人,为北华罪人,你竟给一个罪人烧纸,你是活腻了!!”
“这这.....陛下.....陛下饶命.....奴....没想那么多....只觉得公子可怜.....故而就想着.....陛下,奴知罪了,奴知罪了.....”
“你如今知罪也是晚了!!”闻喜亦是无奈,而今自己身为这后宫宫奴之首,下面人如此不讲规矩,乃是自己管教不利之责,此番若是不好好教训了来,杜诗阳万一发起火来,自己也是吃不了兜着走,无奈之下,只能又一脚踹过去,将人踹倒在地,那人呜咽颤抖着,痛哭流涕,不敢再多言一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