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后,春至便在青楼中给客人们洗脚,又因自己长得好看,少不得被那些女主们调戏,不是喂食就是陪酒,一来二往,在青楼里呆了三年后,竟养成了个好酒的毛病。
后来,有个叫密葵的女子,在青楼中一眼相中自己,便高价将自己从妈妈手中买走,将自己带到了城外一个很偏远的地方。
春至不知为何他们要买下自己,好在这个叫密葵的人对自己还算不错,一日三餐都有酒有肉,日日管着自己的吃喝拉撒。除去这个,密葵还每日给自己上课,古往今来各种史书,琴棋书画乃至刺绣,都找人教自己,并且告诉自己,自己其实真名并不叫“春至”,而是叫“令华卿”。
起初自己也有所疑惑,但是观察了许久,发现他们对自己是极好的,不但吃饱穿暖,从来不需要服侍任何人,还学各种东西,久而久之,春至便也信任了他们,并且相信他们所说的,自己就叫“令华卿”。
他们从不告诉自己,为何要对自己这样好,令自己疑惑的不止这一点,更奇怪的是,他们每日都给自己沐浴、敷脸,甚至给自己易容,不过三个月时间,自己的脸几乎换了个人一样,比以前更好看了。
春至想起密葵曾告诉自己:“你只需要配合我们,将你这张脸换得更好看一些,把学问学得再好一些,日后保证你过上万人敬仰的日子。”
许是在青楼待久了,那套 讨好人的功夫学得炉火纯青,春至深谙听话就能过上好日子的道理,故而从来都不问密葵为什么,只是让做什么便做什么。
以“令华卿”的身份生活了四个月,突然有一天,密葵不见了,那些个日日围着自己教学问的老师也不见了,包括给自己易容的人统统都不见了......自己甚至还没搞清楚状况,那些人全都人间蒸发了一般失去了踪影。
不得已,春至便只得继续在先前他们给自己住的小屋中继续住下去,靠着他们之前因为自己听话而给自己的银子活下去。
总而言之,除了期间那么一两次有人跟踪过自己以外,自己这日子大体上是过得逍遥又自在的,每日喝喝酒,吃吃菜,不用学习也不用进一步易容,更不必回青楼伺候那些客人们,春至觉得自己的日子简直逍遥赛神仙。
直到今日,突然又被人跟踪,而后被人打晕了,再醒来时,便已经是在宫里头了。
几乎吓得屁滚尿流,春至一字不差的,将自己所有的故事都全盘告知了杜诗阳,将在场的人听的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对对,就是她——”春至斗胆抬头,看了看周围的人,一眼便看到章万安,立马指向她:“之前就是她跟踪过我,也问过我是不是令华卿!”
“不得无礼!那是万安郡主!”闻喜呵斥道,那春至只得一缩手,规规矩矩跪好来不再吭声。
“陛下!”听完春至的话,章万安随即道:“先前万安亦曾在集市中看到过此人,亦误认为他是华卿,所以跟过一两次......后来发现他并不是,故而便没有再去寻他,亦觉得,没有和陛下禀告的必要....”
杜诗阳默默沉浸在春至的话中,良久看了看众人,又看向章万安:“密葵........朕想起来,应是兴赭帮的人......”
此番默契倒是很足,章万安随即也明白过来:“许是他们觉得华卿在替朝廷围剿赭琉欲孽,已失了利用价值,故而寻了个新的人来,想要通过训练和易容的方式,让他替代华卿吧....只是他们还未来得及告诉他真相,舅母便薨逝了,柳敬堂亦被杀了,故而兴赭帮亦解散了....因此他才落得个无人管教的地步。”
杜诗阳点点头。
“陛下如何处置此人?”章万安问。
杜诗阳不再说话,只默默看向面前低头跪着的人,一身颤抖着不敢抬头,一时间心中悲痛不已。
良久,杜诗阳突然开口:“留在宫里头吧,赐.....存英殿......清园先住着....”
“陛下!!”众人皆是震惊不已,连章万安都愣住了。
“陛下,此人可不是令华卿,你为何要将他留在这宫里?!”徐知闲亦是心痛,虽理解杜诗阳对令华卿的思念,但却不明白它为何要留一个“赝品”。
杜诗阳摇摇头,只道一句:“朕累了....派个人照顾他的生活起居,就在清园...注意,别把华卿用过的东西,弄坏了....还有,就让他在存英殿呆着,没有朕的指令,哪都不许去....”
“陛下,您这样有什么意思呢?!”章万安开口问:“华卿已去,而今这样折磨自己,他亦回不来了。”
杜诗阳不再说话,只是颓力地起身,朝自己的寝宫行去,行至门口,突然转身看向木桐:“木桐,跟朕回宫.....”
杜诗阳累及了,亦哀伤极了。
是,那春至的确不是令华卿,可而今只有他,那张与华卿一样的脸,能让自己还有个念想。
把他留下,只是想赎罪而已。
她太想念他了,本以为过去这么久,会慢慢放下对他的思念,可直到今天看到春至,自己才明白,原来没有放下。
怎么放得下呢?
他是她的逆鳞,成了触碰不到的风,成了思念不起的梦。
华卿,愿你在天之灵,能饶恕我对你犯下的所有过错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