令华卿默默想着，凝起内力，踮起脚尖，飞身至屋顶，朝着明鼎轩之外的世界飞去。

病了这么几天，不如练练身手吧！

（二）

正在梦中喝酒，耳边却忽闻尖锐的叫声。春至迷蒙醒来，却见是一个有些微胖的男子皱着眉头站在屋中，其双手抱臂，一身略微宽大的衣服甚是华贵，却面带愠色，一脸嫌弃地瞧着自己。

伺候自己的两名宫奴，早已战战兢兢跪在其脚下。他身后的两名宫奴，一个低头弯腰站着，一个如他一般盛气凌人地盯着自己。

“你是谁啊？”春至不觉亦皱了眉头，自己起了身，对自己的宫奴问：“你俩为何跪他？”

“果然是个没规矩没眼力没礼貌的！”絮儿冷哼一声：“这是襄郎殿下，还不快点跪下行礼？！”

“襄郎殿下？”春至眯了眼睛瞧了瞧面前骄傲的人，正欲跪下行礼，转而一想，自己明明已经被陛下封了卿君了，按道理应该比他还高一层，为何要自己跪他？

这么一想，春至差点弯下的腿连忙又直了起来，头一昂：“你就是个郎，而陛下封了我为君，按道理你应该跪我，凭啥要我跪你？”

众人大骇，那两个宫奴连忙对着春至使眼色，示意春至还是快些行礼来，面前的人可不好惹。

然而这春至毕竟是个没受过宫规训化的人，哪里知道正式册封的圣旨未到，亦未经过前朝百官的认可，这圣君之位便还未到手。此时只想着那女帝可是当着自己的面，答应要册封自己为圣君的，岂能由得一个圣郎的宫奴在此吆喝自己？！又见自己两个宫奴犹如见了阎王一般浑身发颤跪在边上，简直就是作贱自己，便气不打一处来：“你俩个给我起来，还轮不到你们去跪这个人呢！”

“果然是坊间青楼贱妓作派，”朱鸿襄不再沉默，多日前，听闻杜诗阳弄了个和令华卿一模一样的男人进宫，且那人也叫令华卿，自己还担心惶恐了好一会儿，后来听了絮儿如此那般说了许久，才知道原来那人不过是青楼出身罢了，还可能是那不成气候已经成了一盘散沙的兴赭帮培养的对象，这才心中稍稍安慰了些许。本想找个机会来瞧一瞧此人，可杜诗阳禁了自己的步子，不准自己私自踏出极寿宫半步，自己也的确对这和令华卿一样的人没什么兴趣。

谁知这才过了不过十余天，便听到杜诗阳要将他册封为圣君，还在自己之上，当即怒火中烧，心中嫉恨不已，连夜便要出宫去见一见此人，却被祥儿絮儿纷纷拦住，道是陛下有旨，禁止襄郎迈出极寿宫门。

无奈之下，朱鸿襄又气又急，一夜未眠，直到天亮，传来消息，道是闲王也因这春至册封一事动了胎气，故而导致杜诗阳早产，生了个小皇子。

朱鸿襄虽是震惊万分，但也庆幸杜诗阳这第一胎是个儿子，继承不了王位，可转念一想，既然杜诗阳早产，想必也管不到自己头上，此时就算违禁出宫，怕也是没人能追究自己的责任，毕竟自己腹中还怀着孩子，再者，那青楼男子凭何能爬到自己头上来？若他一朝得宠，万一以后生个小公主来，自己在这宫里头岂不更无地位？

朱鸿襄越想越气，不管不顾冲出极寿宫，亦将祥儿絮儿的劝说抛在了脑后，怒火冲冲入了存英殿，却见那人还在呼呼大睡。

此番让人将他喊醒，不但不行礼，还拿陛下口谕来压自己，朱鸿襄简直觉得此人如同没受过教养的泼皮无赖一般，浑身上下皆是贱样，有何资格坐那圣君一位？！

“听闻你和那死掉的令华卿长一模一样，本郎本是不信的，如今看来，果真是一模一样。”朱鸿襄阴阳怪气道：“可惜，你虽模样与名字都和他一样，可内里却犹如败絮，不知陛下是看上了你哪一点，非要封你做圣君，就凭你，你也配？！”

“你管我呢？”春至怒怼过去：“陛下觉得我好，喜欢我，他说我可以，我就可以！你算个什么东西？！大清早来我这里训斥我！？”

“你！！”朱鸿襄何曾被人这样怼过，气得一身都在发抖：“你这没娘养的贱种，嘴巴可放干净些！我算个什么东西？本郎让你看看我是个什么东西！”朱鸿襄气急败坏说着，左右环顾四周，瞧了那墙上挂着一根细长的鱼竿，随即冲过去一把夺了下来，便朝春至打去。

众人吓坏了，连忙抱朱鸿襄的抱朱鸿襄，挡春至的挡春至。

“殿下，您腹中还有孩子！莫要动气了！莫要动气了！”絮儿吓了一大跳，将朱鸿襄抱住，一手去抓他手中的鱼竿：“这鱼竿上面还有钩子，您若伤了他倒没什么，伤到了自己可就不划算了！”

“你们究竟是个什么奇怪的奴才和主子！他的命是命，我的命就不是命？！”春至此时可懒得同这样的居高临下之人讲道理，只觉得自己莫名其妙被吵醒，又莫名其妙被骂了一顿，来而不往非礼也，总而言之，你不让我好受，我作何要让你快活！反正我是君你是郎，就算按位置来算，都是你朱鸿襄失礼！告到杜诗阳那里，她定然也是护着自己的！

如此一想，春至便丝毫不再怕：“你敢打我？你别以为我不敢打你！”说罢，春至便撸起袖子，上去对着朱鸿襄的脑袋就是一顿揍。

如此一来，便将自己的两个宫奴吓得不浅，二人一边拦着春至，一边护着朱鸿襄，一边口中劝道：“公子！公子！公子万万不可打襄郎啊！您还未正式册封，便不作数的！”

可春至哪里还管得了两个宫奴对自己说的话，火上来了根本拦不住，只一顿拳头砸过去，将朱鸿襄的头发扯成的一团乱，口中骂骂咧咧：“我管你什么皇亲国戚，宫中贵胄，我也不是那么好欺负的，我又不认识你，你讲不讲道理？！第一次见面连个基本的礼数都没有，上来就骂我没有娘养！你有娘养！？你个死胖猪，你娘给你养一身肥膘，没教你说话留三分？！我青楼出来的怎么了？你连个妓都不如！你还不如我呢！我呸！”

说罢，竟从喉头升起一口唾沫，对着朱鸿襄脸上就啐过去。

周遭一顿静止，众人皆是纷纷呆若木鸡，只剩春至一人气喘吁吁，双手叉腰看着面前的人，厌恶极了。

“你竟敢.....你竟敢.....啐本郎......”朱鸿襄哪里见过这样的无赖，活到快20岁，亦无人敢对自己如此大不敬，此一时简直犹如猛兽上身，浑身颤抖着，瞧着榻侧的墙上，挂着一柄剑，便是一个箭步冲过去，将那剑摘下，一把握住剑柄，而后抽出，还未等众人反应过来，便一剑刺进了春至的胸口。

又是一阵寂静，犹如整个屋子都被凝结了一般，直到春至颓然倒地，那两个宫奴尖叫着逃出宫去，絮儿祥儿才反应过来，自己的主子杀了人了。

不仅杀了人，而且还杀了当下杜诗阳最宠爱的人，那个冒牌的令华卿。

“死.....死了？！”许久，朱鸿襄反应过来，理智逐渐恢复过来，惊觉自己已是一背冷汗。

絮儿抖抖索索挪了步子上前，伸了手去叹鼻息，随即一缩，满头大汗看向朱鸿襄，一副怂样：“殿下....真....真死了.....”

朱鸿襄此刻亦是吓得不轻，却仍旧竭力克制了自己的慌乱。对，他是死了.....可是是他先冒犯的自己.....这宫里头，有哪个人能对自己这样一阵拳头打来？又有谁，会对自己吐唾沫？.....随便一项，都是死罪！

对，有什么可怕的？！

朱鸿襄丢了剑，有些踉跄，祥儿连忙扶住了他：“殿下担心肚子！”

“回去吧.....”朱鸿襄克制了内心的慌乱，却克制不了浑身的战栗，趔趔趄趄冲出寝殿，而后迈了步子，在絮儿祥儿的搀扶下，朝极寿殿冲了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