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闻喜一撇头,闻喜只得瞧了瞧且好,且好连忙心领神会,示意了下面的人一起进来,将已是连话都吓得说不出来的絮儿拖了出去,自己也跟着出去盯着了。
见当下局势俨然已无法挽回,朱鸿襄终于不得不低头认罪,声泪俱下道:“陛下.....陛下.....是襄儿错了,襄儿求陛下放过絮儿,絮儿是襄儿的家奴,是陪着襄儿一起长大的.....”
“陪着你一起长大的都劝不动你,可见家风之差!”杜诗阳冷笑一声,又说:“宫里头陪着你的,也没能劝住你,朕可以罚么?!闻喜,宫奴祥儿亦没有做到规劝主子,同罪处理!但念在祥儿对朕还算衷心,送去净房听差!”
“是.....”闻喜连忙点头,示意了抚尘带人将祥儿拖了下去,那祥儿还算体面,想着终究是保住了一条命,故而一声未吭跟着下去了。
眼见着两个贴身的宫奴都被杜诗阳处理掉,朱鸿襄这才反应过来,杜诗阳对自己是动了真格,本以为那春至不过就是个青楼出身的下贱货色,仅仅只是仗着和那令华卿有点像才得了杜诗阳的格外喜欢而已,一剑刺死了也纯属意外,杜诗阳再怒火滔天,可自己背后是朱家,母家一年出钱出资顶着半个国库的开资,这杜诗阳不见得会把自己往死里整,谁知道上来就拖走了两个宫奴,朱鸿襄此时犹如蒸锅里的蚂蚁,站不是,跪不是,一颗心团团转,一背都是冷汗。
幸而这腹中还有杜诗阳的孩子,许是能成为保住自己的最后筹码!
朱鸿襄压制住内心的慌乱,可哀莫大于心死,此时此刻便将心中不服一股脑说了出口:“陛下,这春至不过就是个坊间草民,说的不好听,就是青楼妓子,不过是长得和令华卿有些相像,您就要如此偏爱于他么?!襄儿和闲王又如何自处?!他何德何能,能获圣君之位?!说出去,莫说这满朝文武嗤之以鼻,便就是这后宫,也落人口舌!陛下为何要为了这样一个男子,自断贤明....”
“所以你把他杀了。”不等朱鸿襄说完,杜诗阳阴着眉头看向他,低声问道:“当年你一次又一次试图杀害华卿的时候未能成功,一定很失望吧?所以今日连与他长相相似的人都不放过,这一剑刺死的滋味很好吧?!”
“陛下.....”被杜诗阳一句话噎住,一瞬间满脑子的记忆都回归到了脑海中,当即心脏一缩。
“你别以为朕不知道。当年你三番五次用鹅肉想致华卿于死地,直至最后,朕忙于奔丧,无暇兼顾其他,才会让华卿死在你的鹅肉汤中!”杜诗阳将拳头紧紧捏住,藏在袖口中,维持着最后一丝冷静:“为了后宫之主一位,你甚至在朱香墨中掺入一品红送给闲王,企图令闲王胎死腹中.....朱鸿襄,你有什么做不出来的?你嫉妒华卿受朕赏识,试图残害闲王之子,一碗鹅汤毒杀华卿,甚至.....趁人之危与朕圆房.....你善妒善嫉,不择手段,心狠手辣,仗着母家财厚,在这宫中机关算尽....朕本不想处置你,可你连春至都不放过.....朕就这么一个念想,你都要生生剥夺干净!!!!”
杜诗阳说完,已是气急,朱香墨之事,是令华卿离开许久后,在无数个夜里反复思念他时,突然想起来的一件事,她不懂为何令华卿反复叮咛自己,不能让徐知闲碰朱香墨,故而私下命鸣凤取了墨去查,结果出来后才得知那墨中掺了一品红,杜诗阳心中震惊不已,却只能先摁下愤怒,找了个借口将朱鸿襄软禁在了极寿宫中,以防他再次出来作妖,谁知,他竟连这最后一道关都守不住自己的脚,非要迈出宫去,给自己找条死路去奔。
即使如此,便休要再怪自己不讲情面了!
朱鸿襄万万没想到,连朱香墨的事都被杜诗阳知晓了,一时浑身犹如散了架般,瘫在了地上。
“你说,朕该如何处置你?”杜诗阳突然一笑,那笑容充满了哀戚:“条条都是杀人、忤逆之罪,朕便是将你千刀万剐,亦换不回华卿!不若你下去陪他,向他赎罪?!”
“陛下!!襄儿凭何要如此?!”朱鸿襄此时已是泣不成声:“襄儿亦是一厢欢喜入了这宫里,想着要与陛下琴瑟和谐度过此生,可陛下从未正眼看过襄儿几次,襄儿只是想为自己的幸福争取......”
“所以你手段用尽,不惜用人命来换.....”杜诗阳凄然,若早知道此人会夺走今生挚爱的性命,当初便是怎样都不会允了他入宫:“你为何不学一学闲王呢?你若有他一半豁达,朕不至于今日与你这样锋芒相对!朕也不会痛失所爱,更不会恨你入骨!!”
“陛下恨我入骨.....”一行清泪缓缓话落,朱鸿襄几乎丧尽一身气力:“陛下要如何处置襄儿,襄儿无话可说....可襄儿腹中还有陛下的孩子.....”
“你还敢提这个孩子?”杜诗阳反讥道:“什么样的父亲,生什么样的孩子,教什么样的孽子。朱鸿襄,你觉得这个孩子,还有未来么?”
“陛下要做什么......”朱鸿襄一慌,连忙捂了肚子,连连跪行后退了几步。
杜诗阳瞧了瞧他有些微隆的小腹,心中悲悯不已,若他今日仍旧好好在宫里头呆着,未做出这等伤天害理之事,也许这孩子便随着他在极寿宫里头呆着,届时找个人给他剖腹了便是,至于朱鸿襄是生是死,全看他个人造化便是,可如今他竟连春至都杀了,夺走了自己对令华卿的最后一丝念想,此罪如何能饶?!
“陛下......”闻喜瞧着杜诗阳说话中带着狠戾,担心其责令太重,伤了朱家,对国之根本有所损伤,只得连忙低声唤着,摇了摇头。
让杜诗阳并不为所动,正欲开口,木桐突然噗通一声跪下:“陛下,奴身份卑微,不该此时插嘴,可公子曾经对奴说过一句话,奴思前想后,还是想说给陛下听.....”
木桐从不是一个随便插嘴的人,向来胆小惯了的人,此刻在这样凝重的环境中突然插嘴,想必有些话是不说都不行了。
杜诗阳想着,只得不做声,静静瞧了木桐来。
“公子曾对奴说,陛下孤独,连个说话的亲姐妹都没有.....若陛下此生能多生些孩子.....日后老有所依,子孙后代承欢膝下,日后孩子们便不用像陛下这样......独自一人承担整个国家的重担....”木桐说着,又挠了挠头:“公子学问高,说的话木桐都记不住,也不知道如何转述给陛下听.....只能靠着记忆来复述.....反正公子的意思,就是希望陛下能多一些孩子.....所以,所以陛下当年和闲王有了孩子的时候,公子虽然失落,可他还是真心为陛下祝福的.....陛下,襄郎殿下腹中的孩子,您....”
“木桐,”杜诗阳心中一痛:“他也曾失落过,对不对?”
木桐叹息一声,只得点了点头。
确认了,杜诗阳此时终于确认了,令华卿是爱过自己的,他是真的爱过自己的....
深深吸了一口气,两行眼泪滚滚话落,杜诗阳痛彻心扉,此时也只能作罢:“闻喜,听朕口谕,襄郎朱鸿襄,善妒不堪,为人不择手段,品性不良,德行兼失,即日起,贬为庶人,囚禁在.......存英殿......就在他杀害春至的....这间屋子中,日日反省,为腹中的孩子祈福积德......”
“陛下....陛下.....”朱鸿襄此时吓得几乎屁滚尿流,本以为杜诗阳会看在孩子的份上,将自己继续软禁在极寿宫,那样自己也认了,即便贬为庶人,也无所谓,好歹保住了一条命!谁知,她竟将自己关在此处.....若是那春至化作厉鬼来索命,岂不无处躲藏,这比一刀要了自己的命还要吓人....
“滚!!”杜诗阳一脚踹开跪在脚下拉着自己衣角的人,嫌弃地看了看他,这个曾经趾高气扬之人,犹如一条丧家之犬般狼狈:“闻喜,先把人拖下去关好!等朕处理完春至的后事,再把人关进来!!!”
闻喜不再做声,只得使了人,和木桐一起,将满地爬的朱鸿襄拉了出去,一片哀嚎声中,杜诗阳揩了揩眼泪,回头看向春至。
他的脸越发青灰,死尸的颓丧令人看着不寒而栗,然而杜诗阳却看了一遍又一遍。
“华卿....”杜诗阳轻轻唤道,她依旧喊着这个名字:“没能给你一个圣君的封号......是我欠你的.....”
她终于忍不住哭了出来,四下已无人,杜诗阳伏在他早无起伏的胸膛上:“你终究还是要走..... 我真的一点都留不住你了......你真的如此恨我么......华卿.....对不起.....对不起......我已经尽力了.....真的尽力了.........”
她呜呜痛哭着,似要把这么久以来的悲悯全部宣泄出来,从趴在春至的胸膛,到将他扶起来搂紧自己的怀中,她炽热地吻着他的唇,似要将他揉进自己的生命中,可他终究不是令华卿。
许久,屋中不再有痛哭之声,众宫奴在门口你瞧瞧我,我瞧瞧你,直到闻喜壮了壮胆子,轻声推门而入,却见二人纷纷倒在榻上,那春至自然是具了无生息的死尸,杜诗阳却也昏迷了过去。
众人大惊失色,喊的喊,扶的抚,将心力交瘁的女帝搀出了存英殿,送回亲和宫,那厢又急急派人去通知徐知闲来处理后续之事。
一时间后宫纷乱不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