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白听着,心中竟是有些高兴起来,自令华卿回来,账上的银子是一点没少,甚至还有些多起来,令华卿向来低调,生活亦朴素,先皇留下的金子本就用不完,莫白甚至担心有朝一日发生动乱,这笔巨富被人哄抢了去.....如此大动干戈修建屋院,倒是第一次!好呀,这李釉心来得好呀!!不但带了个孩子来,连令华卿脸色都突然好了些,虽说不知根知底,但起码充实了些这院子的人气!日后,这里便会有孩子的咿咿呀呀的声音了!
想着想着,莫白竟笑着应了下去,一刻不耽误去打点了。
(二)
亲和宫中,杜诗阳转醒已是四天之后。
徐知闲衣不解带在一边守了四天,杜诗阳睁开眼时,差点激动地哭出来。
“陛下心神不宁,产后虚弱又悲伤过度,故而昏睡了多日,”徐知闲揩了眼角的泪,对闻喜示意了一下,闻喜连忙将热粥端上。
“知闲伺候陛下用些粥吧,”徐知闲舀了一瓢清粥,叹了口气,吹了吹,将勺子递到杜诗阳苍白的唇下,然杜诗阳却只心事重重瞧着自己,一言不发。
许久,突然问到:“华卿呢?”
徐知闲心中无奈,将勺子收回,连同碗一同搁在闻喜手中的托盘中,闷闷道:“陛下放心,那春至的遗体,知闲已经让人去城外选了块风水宝地,悄然厚葬了。他并未正式册封,自然也无身份,是不能入皇家皇陵的。”
一时间,杜诗阳又悲从中来,然而却不好在徐知闲面前发出来,只得点点头,又问:“念卿呢?可还乖巧好带?”
提到孩子,徐知闲压抑的心情这才舒缓了一些,扯出一抹笑容:“陛下不必担心,孩子很好,这几日陛下病着,知闲每日在榻前陪着,奶娘就呆着孩子在偏殿住着,亦没有离开过我的眼,能吃能睡,好带得很。”
“辛苦你了。”杜诗阳淡淡道:“将孩子抱给朕来瞧瞧。”
“陛下还是先用粥吧,孩子这时候睡了,您这些日子虚弱得很,御医说了,您要少费些神,多休息些日子。”
徐知闲对这些日子以来,杜诗阳一直把心思搅和在那个叫春至的人身上,甚是恼怒,但自己不是个轻易暴露脾气的人,又毕竟是杜诗阳,轮不到自己发脾气,故而只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没想到那沉不住气的朱鸿襄自己闹出了人命,一剑取了那春至的命,还把自己搭理进去了,若单从这件事来说,徐知闲倒还觉得庆幸,那春至虽无辜了些,但留在宫里也是个祸害;那朱鸿襄虽然一开始就是个祸害,而今也终于得到了应有的下场,日后也不会再在宫里掀起什么风浪,故而徐知闲私心也曾庆幸过。只是瞧了杜诗阳这样伤心,心中还是焦虑不已。
“朕病着的这几日,朝中之事......”
“郡主回来了,”徐知闲连忙安慰着:“本是因着陛下坐月子,故而朝中大小事都还是丞相代为处理;但这几日青州闹了些事,所以郡主担心朝纲不稳,故而回来了。这几日,朝中大小事及奏折,都是丞相预阅了再交由郡主.....郡主道待陛下醒了,便一一再和陛下禀告了来。”
“青州?”杜诗阳心中一紧:“青州之事朕本是知晓的,为何还未消停?”
“闹大了,”徐知闲又端了粥至手中,轻轻搅拌些许:“到烧文景遗民住所的地步了。朝中之事,知闲不好过问,只是略听一二,陛下还是要尽快好起来,莫要沉沦于那些悲伤之事,否则这朝中之事,交由郡主把关,终究是不合情理。”
徐知闲淡淡提醒着,舀了一口粥至杜诗阳口中,这一次她不再拒绝,顺从咽下,思绪瞬间从各种压抑中抽离出来,脑海中快速旋转着整理朝中大小事宜:“待郡主得空了,请她过来一叙。另外,我病着的这几日,朱鸿襄那边如何?可有闹?”
“朱家听闻陛下将他贬为了庶人,自然是不快活的。朱母递了名帖,想要进宫瞧一瞧朱鸿襄,但知闲拒绝了。”徐知闲又舀了一口粥给杜诗阳喂下:“朱鸿襄不管是为继郎还是圣郎时,皆多次下手对华卿动了杀心,甚至对念卿也起过那龌龊的心事,幸而华卿曾一度提醒过陛下,这才没让知闲着了他朱墨香的道......又勾引陛下圆房,趁人之危,手段用尽,而今还闹出了人命,陛下没有牵连他们朱家,只是将他贬为了庶人,已经是格外开恩了,知闲自然不会顺了他们的要求,让他们母子相见,免得又闹出个什么狸猫换太子的事儿来。”
杜诗阳对徐知闲的处置甚为满意,点点头道:“你这样处理,朕很欣慰。只是那朱鸿襄,这几日可有闹过事?”
“他还能闹什么事?”徐知闲微微皱了皱眉头:“那春至是他一剑刺死的,陛下又将他关在春至住的那屋子,这几日知闲派人去打听了,朱鸿襄日日夜夜吓得不敢动弹,只蜷在角落,好几日了,知闲都有些担心他会就此得了失心疯去.....陛下,您好歹给他换个屋子,毕竟他还怀着孩子,那孩子是陛下名正言顺的血肉......”
“你和华卿一样,永远善良,”杜诗阳叹息一声:“罢了,莫要再提他了,他有如今这下场,乃是咎由自取。而今,朕只求朱家莫要闹事便行。”
“闹事倒是不敢,只是知闲听闻,京华商会断了给善福堂的供给。”徐知闲斟酌着,挑了重点的说。
善福堂是京华最大的慈善救助之地,一年给予京华都城及周边难民、贫民、灾民救助款项就有近三万余两,最初这笔银子都是国库拨的,后来战乱之后,国土面积骤然变大,朝廷也未从赭琉亡国手上发现多少银子,再加之全国建设均需要银子,对善福堂的拨款几乎减了八成。朱鸿襄入宫后,杜柳婵便与以朱家为首的京华商会达成一致协议,由京华商会筹集款项,每年向善福堂捐赠五万两白银,可以说,从根本上解决了朝廷无法承担善福堂开支的难题。不仅如此,朱家还出面,积极发动京华各富商,以缴纳高额税款置换城中黄金地段商铺经商,一年下来,全城富商便是上缴给国库的黄金都有上万两,若说朱家是北华朝廷的摇钱树都不为过,故而这也是杜柳婵在位时一直强调的,不可与朱家闹翻的原因。
然此事已至此地步,朱家若是停了对朝廷在银子上的贡献,也是人之常情。
“断便断了吧,”杜诗阳轻哼道:“朕与母亲不同,母亲一直喜欢借力,而朕喜欢自己发力。国之大,不可能永远靠城里的富商集资充盈国库,国家经济要发展,仍旧是需要靠朝廷自己发力,广泛发展国家经济的.....”
杜诗阳说着,不想再就此话题说下去,只提醒道:“大可不必在意朱家。”
“是。”徐知闲点点头,见杜诗阳摇了摇头,示意那粥不想再用了,便将碗递给闻喜。
“知闲,”杜诗阳闭了眼,却又突然张口说话:“朕就剩下你了。”
徐知闲瞧了杜诗阳的倦容,心中疼惜不已:“陛下莫要再想了,知闲会一直陪在陛下身边。”
“华卿是真的走了......”杜诗阳心中一酸:“日后,朕便是想要再看看那张脸,哪怕是相似的,都没有了....”
徐知闲重重叹息了一声,不知如何再劝慰,只得说:“陛下,您忧虑太久了....是该走出来了.....”
杜诗阳不再说话,只微微点了点头,一行眼泪从眼角滑落,被徐知闲轻轻揩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