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绕过院子,莫白轻脚随了令华卿步入廊子边上,低声禀来:
“公子,许仙桃那又问我们要10万两白银,说是县里头瘟疫闹大了,药都不够了,急需从外头调些大夫和药材来,另外,城里的老百姓们,现在有不少染病的都不住家里了,都在街头住了,说.....搭建个疫民收容所,再派些人来给他们治病吃药,一日三餐,都少不了这个钱......”
“她是第几次问我们要银子了?总共要了多少次了?”
“如果只是这场瘟疫的话,这是第四次了,但这一次要的最多.....前三次加起来,已经19万两了......”
“这才几天?”令华卿蹙了蹙眉头,歇眼看向莫白:“先前的银子,又都用到哪里去了?”
“这......”莫白一头是汗,叹息一声,自愧道:“公子,是奴无能,没有盯他们盯得那么紧,反而被他们牵着鼻子走了.......”
“这个许仙桃,本事大的很,”令华卿咬着牙,顺手摘了廊子边上种的一株桃花枝,揉捻着上面的花瓣,一字一句道:“赭琉瘟疫,若真是要银子的事,本该上奏了朝廷来,请朝廷调拨银子,她倒是不问朝廷要钱,反倒问我们屡次张口,为什么?”
莫白低了头,不说话,各种原因,大家心里都清楚得很。
“赭琉山高皇帝远,她许仙桃这些年把朝廷划拨的银子管得紧紧的自个儿用,一旦老百姓真到用钱的时候,就伸手问我们要钱,因为她知道,这满城百姓,都是我赭琉旧部遗留在这的将士。既然是我赭琉人,她为何又要插手管我们人的死活,自然一丝一毫,都要用我们的银子了。这对外,人人都说她许仙桃治理有方,乃是一县明官;对内,亦落得了好名声,从不对赭琉人使绊子,自己还和你们好来好去,频频谦让,这个官,做得很是舒服。”
“是......公子说的事.....可现在这个情况,她得寸进尺......”
“她不是一次两次得寸进尺。仅仅是我在这的六年,她起码从我们手上拿走了两百万银子。还莫说我没回来之前。”令华卿将手里的桃花枝扔在地上:“不怪你。若我没有回来,你还好应付,只是我回来了,她那样精明的人,瞧着你对我甚是谦卑,大抵知道我的身份,故而以此为掣肘,狮子大开口罢了。她知道的,若我们不顺了她,保不齐她何时就把这赭琉县藏了十多万赭琉余将之事,禀告给了朝廷。”
“公子,奴以为,她不敢将此事告知朝廷。”莫白道:“否则,她不但要吃个欺君之罪,还断了这自自在在做官的日子。而今她在朝廷中口碑甚好,在此处又无需劳心费神,银子拿得飞飞起,两边都赚,岂不快活!”
“话虽如此,”令华卿心中自然还是有些担心:“可你别忘了,青州之事六年未断,而今龙溪、金昌又闹起事来,皆是南安人和他域子民之间的困斗,难免会牵扯到赭琉。”
“公子放心,我赭琉人从不参与他们的内斗。我们有自己的军纪法。”莫白安慰道。
“不,”令华卿摇摇头,可话到嘴边,还是忍住了想要说出来的那番话,想了想只得说:“罢了,就再允了那许仙桃这一次吧,去账上支10万白银给她。”
“公子!”莫白无奈:“难道您还要照旧这样纵容她么?”
令华卿瞧了瞧满树盛开的桃花,又瞧了瞧远远的菜地里,那蹲在地上守着她一小块药植地弯着腰挖着什么的李釉心,突然笑道:“恶人自有天来收,莫叔不要太过忧心。”
说罢,径直朝李釉心走去。
莫白无奈,但深知自家公子不是个吃不了亏的主儿,六年了,他虽一直由着许仙桃问自己要银子,可总觉得这笔账,公子是会要回来的,他不是那么窝囊的性格,便也只好摇摇头,转身走向院子外头,朝明鼎轩行去。
“你这挖的又是什么?”令华卿捡起地上的小石子,丢向李釉心,小小的石子儿被抛在了耳朵根后头,李釉心捋了捋耳朵,瞧了一眼令华卿,笑道:“先生你瞧我种的元胡,今年终于有果子了。”说罢,便举起右手,令华卿一瞧,她满手泥土,手里抓着一把犹如山药蛋子般的黄皮果子。
许是因为年纪不相上下,李釉心常年照顾令华卿的缘故,且又性格温顺开朗,故而二人相处多年,再加上铭恩的缘故,二人亦感情甚好,犹如姐弟般亲热。
“我还以为你在挖土豆,”令华卿笑笑:“如此一来,你便不用到处收那元胡了。”
“我们这的泥土,种这个并不好种,”李釉心瞧了自己手中的果子,忍不住喜上眉梢:“先生这些年饱受化石散毒之苦,这元胡虽然收了不少,但总是不新鲜,这下好了,我可以自己来制药了,配上那川楝子,磨碎了用酒来冲服,止痛效果会更好。”
令华卿点点头:“那我岂不是要奖你些银子,恭喜你终于种得了这元胡?”
“那可不必,先生给的够多了,”李釉心拍拍手,随口道:“你若是能娶个媳妇儿,想必大家都会更开心。”
脸上的笑容骤然失去,但李釉心却并未看到,依旧埋头处理着手中的活儿:“我听莫叔说,先生以前也有自己喜欢的人,只是没有缘分,我想问那姑娘是谁,而今在哪里,是否嫁娶了,可莫叔却不说下去了。我想啊,若是那姑娘还未嫁娶,釉心就替您做媒,上门给你说亲去,就当是姐姐给弟弟说的,可又怕您觉得我不够格.....”
釉心说着,回头看向令华卿,却见他脸上的笑容已不似先前那般灿烂,知道自己说错话了,连忙闭了嘴:“哎呀,都怪我多事,你瞧,这话一提,您就不高兴了。”
令华卿连忙又笑道:“莫叔的话你也别信,我没有喜欢的姑娘。”
说罢,心中轻轻叹息一口,转身离去了。
(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