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
金昌县内,原兴赭帮香火堂堂主、现兴赭帮副帮主祝风妙在一家茶馆门口侯了许久,才见到金昌县府官刘玉与金溪县府官苏清的软轿一同出现,祝风妙笑容满面迎了两位府官,但此二位却是阴沉着脸,不情不愿随了祝风妙入了茶馆,又上了二楼,直至一间转角隐秘的厢房内,便见现兴赭帮帮主楼世南早已在房中备好了茶,提早等候着了。
“哎呀呀,可把二位大人盼来了!”楼世南一脸谄媚笑着,请了二位入座:“这一路过来,没有被人发现吧?”
“本官在自己县里走动,谁会盯着?!”刘玉皱着眉头:“楼帮主有什么话就快说,本官手上的事多着呢。”
楼世南依旧客气不过,只是不再含蓄,只对祝风妙点了点头,祝风妙便入了里间,端了两房瓷罐出来,整整齐齐在二人面前各摆了一罐。
“这是什么?”苏清并不愿意碰,瞥了一眼面前的瓷罐:“帮主又有什么新花样?”
楼世南便笑道:“不如打开看看?”
然而苏清与刘玉并不为所动,二人均是懒得碰那罐子一下,那祝风妙便在楼世南的示意下,打开了其中一个罐子,伸手进去,只听沙沙声作响,祝风妙再掏出手出来时,手掌已经抓了满满一把金珠子。
苏刘二人当即心中一僵,却仍旧克制了眼中的惊讶。
“帮主又想做什么?”刘玉反问道,语气中并未有丝毫的心动。
“听闻女帝微服私访至赭琉了?”楼世南闪烁着眼睛,看向刘玉:“可是昨夜到的?”
“楼帮主虽不在官场,却把当今陛下的行踪摸得透透的。”刘玉冷笑道:“既然都知道,何必来问我等二人?这不正合了楼帮主心意么?”
“哎......”楼世南摆摆手,仍旧阴笑着:“在下心愿,又怎会只是让女帝陛下到赭琉去呢?在下只想陛下,尽早知道赭琉县满城皆兵的真相,以及令华卿作为赭琉旧国三皇子,而今早已取代许仙桃,成为赭琉县实际掌权者一事。那令华卿拥兵为王,欺上瞒下,对北华江山,存在巨大的 威胁,若陛下知晓此事,定然不会放过令华卿咯。”
“楼帮主这算盘打得比谁都响,”刘玉冷笑道:“勾结赭琉旧将,可是许仙桃做的事;欺上瞒下,也是许仙桃做的事;而挑起内乱,致青州多年内乱不停,金昌、龙溪内乱又起的,则是楼帮主你....说破天去,都和令华卿没什么关系。而今许仙桃已死,你专门挑动令华卿与朝廷之间的恩怨,陛下又不是傻子。”
“非也非也,”楼世南道:“许仙桃已经死,便没有人会再替在下,将赭琉县全城皆兵一事捅出去,若二位愿意帮在下这个忙.....这两罐金珠子,各200两重,二位大人便可以抱回去了.....”
“楼帮主真以为,有钱能使鬼推磨呢?”刘玉俨然已很是厌恶:“你利用许仙桃想逃离朝廷束缚,一再贿赂她,以安置她家人为由头,让她帮你揭开赭琉真相,可惜竹篮打水一场空,许仙桃死了,令华卿依然活得好好的。而今你又把目光放在我二位身上,你凭何以为,我们二位会顺应你的意愿?”
“凭何顺应我的意愿?”此时见刘玉已不再客气,楼世南便不再客气,当即撕下客套的面具,冷笑道:“这么说,二位大人都不是贪小便宜的人咯?那么请问,这些年二位大人从我手中拿走的金银财宝,可不可以算作是二位勾结我兴赭帮,对我兴赭帮怂恿二县内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罪证呢?二位大人呐,你们已是渎职在先又受贿在后,且假账满天飞,现在又来跟我这里装清廉,这是唱得哪一出啊?”
“你——”若楼世南不提这些倒还好,刘玉倒也不会如此气急败坏,可偏偏楼世南提了,刘玉当即便气的几乎说不出话来。
二位都明白,这楼世南因无法借赭琉旧将之势,实现自己光复赭琉好做皇帝的白日梦,亦撼动不了令华卿实打实的三皇子身份,无法向朝廷揭穿赭琉全民皆兵的真相,坐收不了这朝廷与令华卿恶战的渔翁之力,甚至连当年柳敬堂之死的仇都报不了,再加之被令华卿损伤了身子,便开始常年挑拨青州县内乱,致使青州内乱丛生一事不得消停。
不仅如此,楼世南还在金昌、龙溪二县,依葫芦画瓢,贿赂府官对自己的行径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只为了挑起各地他域遗民与南安人之间的矛盾,进而揭竿起义,便是自己做不了皇帝,也要恶心恶心当今女帝。
而苏、刘二人悔就悔在当初一时把持不住,收了楼世南的贿赂,从此以后几乎做什么便都被楼世南抓住了把柄,直至章万安这次到金昌,将两个县的账本收走查验,二人这才惶惶不安起来,觉得命比一切都重要,那楼世南的银子,可真真是不能再要了。清官廉官做不到,最后也别像许仙桃那般,到死都不知道自己死在谁手上——莫说她许仙桃自己不知道,便是大家都不知道,许仙桃的死因究竟是什么。
故而当楼世南再度邀请了苏、刘二人在茶馆一聚时,二位便下定决心,过来见面,斩断过往关系。
谁料这口还未开,楼世南又端了两罐子金珠子来,苏刘二人哪里还会再错下去,毕竟女帝都已经到了赭琉,怕是不要命了,才会敢继续答应楼世南行他那逆天改命的天愿去。
“刘大人,你莫要与他再谈了!”苏清起了身,厌恶道:“楼帮主要走的路,乃是大道,吾等二人且走不了,我们还是规规矩矩做官,过往之事,我等与楼帮主既往不咎,从此你走你的阳光道,我们走我们的独木桥!那令华卿与赭琉,我们与他们本就没关系,亦不想陷入你们的恩怨之中!楼帮主想做什么权且去做就是,只是莫要再拉我们一道!”
话落,楼世南以为自己听错了,随即哈哈冷笑道:“二位莫不是来说笑的?这些年,我给你们二位的银子也不少,怎么,现在女帝来了,要金盆洗手了?天下哪有这么爽快的事呢?二位真真是单纯了些!”
“你究竟要怎么样?”苏清此时才知骑虎难下,这楼世南简直就是山寨中的流匪,是毫无江湖义气可言的,倒与那阴沟里的老鼠一样阴魂不散。
“我也没有什么太难的要二位去做,”楼世南此时露出阴险的笑容:“只需要二位,以朝廷官员的身份,给女帝陛下上个折子,揭露令华卿拥旧将十万,在赭琉自立为王,掌控赭琉县实权多年,又斩杀朝廷命官许仙桃,企图谋反一事,便可以了。”
“你有何证据,许仙桃是令华卿所杀?”二人乃是第一次听到这样的说辞,倒是颇为震惊,
“那许仙桃贪生怕死,胆小如命,怎会自杀呢?而我亦没有杀他,那不就是令华卿杀的咯?”楼世南对于许仙桃的死,亦是存了许多疑惑的,但最能分析出来的,只有这一种,这番话,楼世南倒说的颇为诚恳。
“呵呵,”苏清便嘲讽道:“我们有何证据,给陛下上一道这样的折子?!那许仙桃说不定也不是死于他杀,万一真是自杀呢?......若我们真听信了你的话,将这折子上报,到时朝中大乱,陛下亲调此事,而我们又无证据,岂不是惹祸上身?到时候惹了朝廷来调查我们,楼帮主倒置身事外,逍遥自在,只看我们二位犹如过街老鼠,人人喊打?!”
“楼帮主还是想想自己吧!”刘玉此时突然冷笑:“你一门思想想着算计别人,你不怕我们也将你贿赂朝廷命官的证据上交给朝廷么?到时候,想必朝廷要查的可就不是我们了,楼帮主你这兴赭帮,也便成为落水狗了!”
“既如此.....”楼世南没想到向来好说话的苏、刘二人突然成了硬骨头,又被愚蠢的两个人提醒了自己也有罪证在她们手上,当即杀心四起,悄然从袖子里取了匕首出来,正欲一刀先毙命了身边的刘玉,没曾想屋顶突然一脚被人踹破,上面冲下一人来,趁了自己不注意,便被那身影夺走了手中的匕首,将苏、刘二人护在了身后。
“楼帮主可真是会做杀人灭口的事啊!”那人冷冷道:“不听话,就杀了,还真是兴赭帮这么多年来都不改的毛病。”
“密葵?!”楼世南一惊, 随即镇定下来:“你还没死啊?”
“承蒙帮主心如蛇蝎,”密葵冷笑道:“若不是那晚帮主舍了我密葵的命逃跑,密葵还不知道公子原来才是真正可靠的善人。”
“哟?我说你怎么这么久没见到人呢?还以为你死了,没想到你是掉头就转向令华卿给他做狗了?”楼世南嘲弄着。
“便是给他做狗又如何?”密葵冷冷道:“总比你在阴间里拉着马帮将瘟疫带进赭琉县,暗地里做那些杀人偿命的事来的光明磊落!”
“你想怎么样?!”楼世南阴狠的眼神扫过密葵,没想到这种事,竟然会被密葵知道,于是连忙私下对身后角落的祝风妙打着手势比暗语。
那祝风妙随即心领神会,趁了密葵不注意,连射三枚暗针,竟一人一针,丝毫没有偏差,将刘玉、苏清、密葵三人纷纷撂倒。
“就你们?!”见三人纷纷倒地不醒,楼世南冷笑道:“两个傻子,加一个蠢蛋,还想撂倒我?哼.....”
“帮主,他们如何处理?”祝风妙问。
“带回去吧,这两人关地牢去,好吃好喝先关着,至于密葵....”楼世南想了想,嘴角勾出一抹笑:“倒是个挺好的诱饵....也带回去吧,好好用家伙什儿伺候一下,要不然都不知道背叛是什么代价!!!”
“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