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他们也更直来直去,不但和女孩子的微小细腻差距更远。就是和一般的男人相比,也更不具有丰富的情感。甚至连理解丰富的情感,都很困难。
又过了许久,冼锐又从铺上坐了起来,点燃了一支香烟,说:“大概还有半个小时就到昆明了。”
湘潇只是听见了这一句话,她连哼都没有哼一下,她再不想去回应他。
这是他上车以后抽的第一支烟。
他好像并不是因为烟瘾发了而抽的,而是因为无事可做,才想起了吸一支烟解解闷。烟雾从他的口中倾吐出来,向上升腾,然后向四周慢慢扩展。
湘潇不禁记起了,他第一次吻她的那天晚上。那天晚上,她对自己大发脾气,她拿了火机,点着长长的白蜡烛。
蜡烛总是点不燃,她就蹲到地上去点,小巧的细格百褶裙撒了一地。她在桌旁点蜡烛,冼锐坐在她身后的沙发上,一言不发地吸着烟。
那时候她是小巧轻盈的,他喷出的烟雾,轻轻地就将她袅袅地托了起来。然而如今,她穿了这身衣服,使她显得笨重而繁杂。列车驮不起她,他这一点点薄薄的烟雾,更无法托起她。
哦,即便是当时那样的情形,他很喜欢她。他已经很着急了,他也没有说话。可能是他真的是不喜欢说话,也可能是他认为,只要不是非常合适的话,不如不说,说了反而更糟。
烟吸完之后,冼锐将烟头扔进了吃尽的八宝粥筒里。红红的烟头马上就灭了,在它生命的最后一刻,冒出了最后的一抹青烟。是从深深的八宝粥筒里,幽幽地冒出来的。
第一支烟吸完之后,冼锐接着又点上了第二支。
这一支,已经纯粹不是为了吸它,而是为了吐着烟圈玩。他任随着烟雾从自己口中诞生,扩散,消失,等着着这难捱的时光,在这点点的火星之中,在这缭绕的烟雾之中,慢慢流逝。
如果心情好,湘潇会觉得这烟草味是香的,他的身上所散发出来的,也是淡淡的烟草的香味。但是此时,她有些反胃。她没有制止他,她懒洋洋的,不想说话。她也怀疑,她的话在他的心中,是否有分量。
第二支烟吸完之后,冼锐停了下来,和湘潇分别看着窗外。昆明快到了,市郊的房屋已经隐隐约约可以看见。甚至连垃圾,都猛然地多了起来。甚至连垃圾,也是西昌的许多倍。
周围的旅客,开始七嘴八舌地谈起了昆明。所谈的,也无非是它的风景气候,交通运输和风土人情等等——闲话。
冼锐又认为自己无事可干,又觉得无聊之至,于是又点燃了第三支烟。
难道这就是,传说中的恋爱时光?一年只在一眨眼之间的,美妙的时光?古时候的包办婚姻,只要是郎才女貌的,也不至如此吧?
呵呵!想什么呢?
就是因为,郎有才,女无貌,才是这样的啊。
哪怕那是他,自己的选择。
这一支,吸得比前一支还要更慢。他根本就不去吸它,纯粹只是看着它自己慢慢地焚烧。一直看到它不能自焚,眼看就要灭了,才凑到唇边去吸一吸,救一救它的命。
这一支烟,足足吸了十分钟,一直吸到列车马上就要进站,他不得不起身到行李架上去拿行李的时候。
他终于发了善心,把湘潇的行李也拿了下来。
哦,昨天也是他放上去的。他可能碰它一次,就生一次气。在她有些费劲,但是还行的时候,他会任由她去。在他感觉到她费劲得不行,眼看就要出丑的时候,他还是不会袖手旁观的。他会毫不犹豫地去帮她一下。
而且,他的动作就是不一样。他是那么地潇洒流畅,一气呵成。
他的个子有那么高,即便是他站在原处。他一伸手也就完成了她需要脱了鞋,然后爬上梯子,然后再踩在边凳上才能完成的一连串动作。
就像那个看着姗姗学步的孩子的父母,在她要跌倒以前,他会很机敏地提前阻断。
他为什么要这样,是让她有深刻的记忆,让她记住,让她自食其果吗?让她以后,再也不敢这个样子了吗?
在他第一次吻她的那天晚上,也是如此。
她在他身旁点蜡烛,他很放心。一旦她冲出了房间,离开了他的视线,他立即就像豹子那样迅速地起了身。
直到他看到她只是去了水龙头,直到他看到她只是用了毛巾猛地洗脸,他才坐回了沙发,继续吸烟。并且,当她下楼时,他也敏捷地叫住了她。
原来,他是这样的他。
她是该哭还是该笑,该感到痛苦,还是该感到幸福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