湘潇关了灯躺到床上,再无睡意。
记得周胖子曾问她:“小郗,小柳是胖子的什么人呀?
湘潇回答说:“不知道。”
他竟然说:“……怎么会是女朋友,情妇吧?”
女朋友不可能什么都依靠,不可能是小鸟依人,只有情妇才会既无身份又无地位的。因此她对冼锐说:“不做月亮。”
但是不管别人怎么说,胖子却是把小柳当做女朋友的,而不是情妇。
一个不嫌另一个那么胖,一个不嫌另一个那么矮那么小。
一个不要他的华衣美服,一个从来不带她去录像厅,去玩那些花里胡哨的东西。
两个其貌不扬的人,在城市里相依为命。
他们俩,就是在上学的时候语文老师,一个品德高尚,几乎不食人间烟火的知识分子,所看不惯的狡猾的列那狐。
为了生存而八面玲珑小市民。
她的办公桌下面,压着她的座右铭:“铁的纪律,金的人格。”
子弟校里面,这样的老师很多的,他们生活优沃,行为古板,他们严于律人和律己,他们对学生就像对自己的孩子一样疼爱。
“不管别人怎么说,只要我们真心相爱。”昨天,在小招待所里,冼锐曾对湘潇说。他们根本就没有做到,而小柳和胖子却做到了。
临别时小叶所说的那些话,云叫她只可观雨不可淋雨,林姨对她的祝福,老板随时欢迎她回一串红看看……想到这些,湘潇的心更沉。难道,小叶,云,林姨,老板,都知道她会落到这一步?
她周围的人,都那么深谙世事。偏偏就她幼稚,就她当局者迷,就她将情感放在了第一位。为什么,是因为走时匆匆,忘了去泸山还愿,菩萨怪罪了吗?她不知道,她真的不知道。
冼锐相信的,她不相信。
她所相信的,而冼锐又不相信。
除了他们共同穿着T恤的时候有些相像以外,他在绝大多数时候都穿着衬衣和西裤,连见过各色人等的林姨都说他:“成熟得像30岁。走路的样子,像结过婚的人。”
那件横条T恤,那条白色短裤,他也就只在他们初相识的那天晚上穿过一次。
不经历事情,怎么能够成熟呢?成熟,又怎么会没有代价呢?而她,又还没有经历过什么事情,又怎么会成熟呢?
“……而你又不愿意。”这个是冼锐说的。她就是不愿意去承受成熟的代价。
湘潇也想起了,她听了小柳的话以后,故意躲开冼锐,到厨房里去择菜。可他却并不知趣,为了所爱他是不好面子的,他厚着脸皮跟着过去。
湘潇无法,抬头随口问他:“这种菜叫藤藤菜,你们南昌有吗?”
他极其认真地告诉她:“有的。我们那里叫空心菜。”
又耐心地给她讲:“有的地方也叫饿死老公菜。不是有这么一个传说吗?从前有一对穷夫妻,男的极其讨厌吃这种菜。有一天那女的在回娘家之前用它煮稀饭,结果饭全钻到筒里去了,而她老公又偏不吃。等她从娘家回来时,她老公已经被饿死了,所以人们戏谑地给它取了这么一个奇怪好笑的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