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年,她们回老家的时候,经过威远县城,去看了外公的妹妹和妹夫。不但能够自己出门,而且还敢带着孩子,不怕走丢,不怕拐卖妇女儿童的人贩子,她们就是那个年代胆大包天的奇女子。他妹夫在县委工作,已经瘫痪在床。
他有六个女儿。
大姐找了一个高级工程师的儿子,把她调到了县医院坐办公室,家里很满意。三姐在碗厂上班,找了一个同厂的工人,她父亲气得躺在床上直骂。后来,没成。
二姐在县川剧团上班,带她们去看了她自己唱的川剧。观众很少,不超过20人,她们坐在第一排。居然没有人觉察到危机,只是觉得白拿钱,好玩。
她一直干到十年以后,川剧团解散,她已经三十多岁了。她不得不在路边摆了一个小摊,卖三姐厂里生产的碗。既便宜又不太好看,而且人家买一个碗,要用很久。
他们家住的是又小又黑暗的平房,有梯子通到窗户,再往下还有梯子通到地面。在农村的亲戚看来,他们都是吃国家粮食的人了,一个人上班全家人都够吃了,就是生病了也还有国家管着。这样的日子,就是不错。
她小小的身子,刚刚能跨过窗户,能爬过去。她穿着厚厚的小棉祆在小梯子上面爬着,浑身滚圆。窗外有一个明亮的大院子,院子里有一棵高大的黄桷树,树上挂有红布条。她们拜了它,可以辟邪,可以保佑她念书很好。
从县城里回老家以后,她在农村呆了一年多。有什么故事,完全记不得了,记忆最深刻的反而是两岁。
四岁。
一年回家一次的父亲又将她带到了身边,他们去了另外一个小站,因为父亲的工作又调动了。每天路灯下,都会撞死很多飞蛾,站台上经常会有彝族同胞拉的大便。
他们是偷偷从家里走的,怕姐姐会哭。
她比她大五岁,九岁了,得留在家里干农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