维奥莱特·德·梅尔维尔睁开眼睛。
唔,不算睁开,她纠正自己:感受不到躯体的存在。
她像是康复训练般踉跄着走了几步,接着又稳稳当当地走了几步。
打开虚拟镜面,梅尔维尔痴迷地望着投影态的自己——不畏权威的青春——一切的一切都如此生机勃勃和迷人,仿佛她整个灵魂都得到了质的飞越。
“感觉如何?”梅尔维尔环顾四周,寻找声源,然后看到了坐在操作台之后的熟人。
“意识传输,倒还做得漂亮。”她指着全息显示器,那里似乎正在举行一场微型灯光演出。
“毕竟你们时空管理局有基础在。”英格兰美妇推辞道,朝显示器点点头,“梦想家把时间卡得刚刚好,如果再晚几分钟你就会脑死亡,到那时候我们就很难制作承载你意识的动态电子系统,从而继续进行意识传输了。”
“但毕竟它只是理论形态的疯狂设想。”梅尔维尔紧咬嘴唇,虽然这是特工常用的诱惑手段,但现在显然没有相关的意义,“没有大脑,意识模型就会崩溃,所以我们才需要在活体之间传送意识。”
“我不确定是不是这个原因。”美妇从显示器中调出一组数据图表,“因为涉及到伦理问题。如果大家要是知道自己的意识会被管理局技术人员从大脑里取出,直接放进电脑储存空间,恐怕会导致混乱吧?”
“谢天谢地,我没有幽闭恐惧症。”梅尔维尔坐在投影出的办公椅上,调试目前所拥有的功能,“倒是郑谦启,你是怎么做到的?”
“从其他时间线借来技术,我们逆向工程,总算想明白了几点零星知识。”“郑谦启”,也就是爱丽丝·劳拉·冯·勃朗特童鞋,把图表唰的一下传给梅尔维尔,“但那点就足够我们优化现有的意识传输过程,建立缓存机制,极大降低传送两端的失败风险。但一般来说,其实没什么用处。”
“我不太明白。存储意识,难道还不具有突破性吗?”梅尔维尔展示了她那沉寂一个多世纪的求学者人格,尽管如此描述不太贴切,但或许只有在唯一的挚友面前,维奥莱特·德·梅尔维尔才会是真实的“世界特工的救火员”。
“就这一点而言,确实有点用处。”爱丽丝眼中闪过回忆的光芒,“但这一点并不能做什么。你了解意识传输的细节吗?”
“灵魂穿越,虽然我不是专家。”梅尔维尔挨近她,语气上有些玩味,“我担任管理局首脑是因为组织才能,而不是科研背景。”
“那好,听我说。”爱丽丝灵巧地躲开对方快要触碰到面部的指尖,投影态不会对物理实体形成感官交叉,只是她不习惯与梅尔维尔的亲热,“你自己也说过,离开大脑,意识模型通常会崩溃。这是因为意识完全依赖于大脑的物质结构——不是随便哪个大脑,必须是产生意识的那个大脑。我们可以将意识模型类比成指纹——源自特定的某个人,究其根本,源自特定的基因组合。”
她不带任何感情地打量梅尔维尔:“就拿你现在的躯体来说,你是本人基因和人造基因的投影。从基因水平上说,你早就不是你自己了——只有作为投影基础的大脑除外。你的大脑是百分之百的人类大脑,完全源自你本人的基因。否则的话,你的意识就无法用于投影。”
“为什么?”梅尔维尔摆出标准碇司令思考动作,问。
“我也想知道。”爱丽丝翘起嘴角,“我只是在转述郑若涵的原话而已,她才是主角。但我很清楚这意味着它——”她拍拍全息显示器,“需要活着的大脑。意识不仅是一种本体感,也包括了知识、情绪和精神状态。”
“所以你为什么会认为,这个缓存机制,毫无用处?”复盘了爱丽丝的言论,梅尔维尔很快发现疑点。
“我只说一般情况下没什么用处。”爱丽丝往后一靠,懒散地用咖啡壶倒了一杯加浓美式,“为了同时达到多个目的,维奥莱特·德·梅尔维尔必须死于袭击,但又不能真让你丢下烂摊子一走了之。我们只能争取在你脑死亡之前想方设法先储存你的意识,而后经过再三考虑,将你转变成人工智能比制造一个容纳你意识的克隆体更保险,所以,如你所见。”
“你倒是丝毫不考虑我的感受啊。”梅尔维尔凉凉道。
“康复训练的结果来看,这个办法很成功。”爱丽丝假装无视某人释放出的冷意,端起粉色瓷杯啜了一口,然后自然是新鲜出炉的苦瓜脸,“你们时空管理局泡的咖啡真难喝。”
“所以我们基本上是点外卖。”梅尔维尔耸耸肩,时空管理局伙食是人尽皆知的不大行,离世界最难吃的菜排行榜只有一步之遥。事实如此,没法否认。
“点外卖?”爱丽丝嗤之以鼻,“时空管理局可是号称‘新时代的世界秩序守护者’,就不能把伙食这一块稍微提高提高吗?你说后勤部门,一届一届换了多少个部长?改过不啦?换汤不换药啊!人家FAO(联合国粮食及农业组织)也有理由说的,我带的是什么人啊,是美食大国华夏。你这批人是什么人啊?你叫他们负责伙食。”
“天晓得后勤事务司那些家伙最开始怎么搞的。”梅尔维尔略显刻意地偏过脑袋,“还有,FAO负责的是粮食和农业,做饭啥的是米其林一统天下的。而且,我们还有郑若涵这位纯纯的华夏人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