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利弊关系上讲，我不介意。”郑若涵在脑海里斟酌了半秒钟，“但我只能告诉您两点：一，我们并不都来自于委员会；二，警告梅尔维尔前局长的是六号，她没有任何作战能力。”

虽然信息很简短，爱丽丝却认为值得消化，但留给她的时间并不多。她戒备地监视对方的动向，而后尽可能迅速地整理已知情报。

搭乘MU587航班，被RPK16定点狙杀的肯定是潜意识认为自己便是郑若涵的一号，也是所有克隆体公认的本体。综合多方面可以确定一号担任龙焱的教官，目前正在执行上级任务而伪装成魔都大学生。毫无疑问，一号是华夏科研部门的杰作，在郑若涵下落不明之后，华夏立刻封锁了所有信息，并且成功克隆出一号，消耗的时间之短，除了几个高层和相关研究员无人察觉郑若涵其实是“郑若涵”。安克雷奇警署公布的尸检报告则能让欺骗彻底告一段落——郑若涵因公不幸殉职。固然凤凰战士头目是黑市赫赫有名的雇佣兵（对郑若涵恨之入骨），但如果官方想要查清劫机者的来路，线索只会指向漂亮国本土的几个黑帮组织，何况他们最多也就做做样子，毕竟幕后黑手不可能自我指控。

爱丽丝想到丽兹·格莱斯顿给她的那份档案，委员会克隆郑若涵无疑是直接照搬铁血的那套流水线，所以至少四号到六号是出自他们之手。但说实话，比起华夏，漂亮国更在意实用性，他们拷贝了郑若涵的意识，把意识送进克隆体里，抹杀克隆体的存在，就仿佛克隆体只是个占位符——要知道，拥有心智的人类归根到底依旧是人类，而并非类似机器的空壳。但抛开虚无的人性，这种做法更有效率——可能这也是为什么华夏只制造出了一号。克隆体本就是为郑若涵准备的，制造它就是为了这个。克隆体之所以存在，只是因为郑若涵下落不明，华夏只留有她的意识。

该死。爱丽丝情不自禁地又开始思考真正的郑若涵究竟身处何方。孽徒，看看你又双叒叕给我留下的烂摊子！

哎，阿西。她已经不知道这是今天第几次叹气了。

“所以老师您弄清楚一切了吗？”郑若涵保持着进攻姿态，但也仅仅如此——这个封闭空间里的气氛比现今基地里任何地方都要温和，

爱丽丝紧盯着释放友善讯号的少女。要是四号提供的情报属实，也许她不该插手漂亮国内部的权力易帜，否则就无法解决种族发展问题，为人类进化提供动力。但假如未来并非如此，鼓励军方用强硬手段抢夺时空管理局的不是大势所趋，而是人类的疑心病和恐外症，那么命运委员会正领导着麾下的所有人以各种方式走向人类的慢性死亡，而梅尔维尔认为这便是事实。假如真是这样，她有义务阻止命运委员会朝时空管理局伸出魔爪。

可是，事实真的如此吗？梅尔维尔确实将公平和正义的理念贯彻到底，在她担任局长的一个多世纪里，时空管理局逐步包揽了维护世界秩序的使命，使得管理局的地位超过联合国——这和梅尔维尔敲定的法案相悖。军方和管理局无疑代表着人类发展历程上的两个相反观点，爱丽丝·劳拉·冯·勃朗特则是举足轻重的仲裁者，她的选择决定人类未来的方向。前生郑谦启倾向于和平手段解决问题，但“血腥公爵”更加理性，更通俗地说，更加冷血，她只会想方设法让利益最大化。

“以前我没得选择，现在我想做个好人。”美妇套用了无间道的经典台词，望向窗外。必须做出的抉择让她无所适从，她丧失了全部勇气。全世界只有她——唯一的血族，最不该为了人类命运苦恼，但此刻她无能为力。

“曾经我想做个好人，可惜没得选。”郑若涵指着晚礼服上有别于对方的石英勋章，银色地球印记闪闪发光。

美妇像是酝酿了那么一会儿，说：“人在江湖身不由己。”

“看来你死我活的环节少不了了。”少女故意轻声细气地用奶音说道。

“是谁制造了你，铁血？”

“应该是吧。”郑若涵说着耸了耸肩，“不过我不喜欢她们，机器人。”

“看得出。”爱丽丝回答，“本体的意识扎根生芽，用数字代号称呼你是最大的侮辱。”

“我的命如此。”少女有些哀怨，“您的尊重只会滋生不必要的情感。”

“好吧，我尽量。”

郑若涵本想缓和气氛，突然捂住自己脑袋，接着瞥了天花板一眼。

她面对着爱丽丝说道：“委员会开始使唤我了。”在她惊讶的目光中，爱丽丝将手杖掷出窗外。

“我不愿拿你的生命赌博，郑若涵，即便你不是真正的她。”

“不要觉得我可怜就把对本体的感情施舍给我。”少女愤怒道，转过头去。

爱丽丝拼命想要抑制住身体没来由的颤抖，思考着正在做出的选择。

她想要再说些什么，但还没等她发出声音，郑若涵举起尖刺，抵住了太阳穴。

“我最大的遗憾就是人生实在太匆匆。”四号仰头对爱丽丝一笑，“但在扮演郑若涵的过程中，我感受到了她的情绪，她的记忆，她的灵魂。虽然我是被委员会制造出来的工具，可我找到了我存在的意义。我知道在您的心中我不能取代她，但就让徒儿我最后帮您个忙吧。”

“Good morning, and in case I don"t see you, Good afternoon, Good evening, And good night（假如再碰不见你，祝你早安、午安、晚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