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风忆离开了那明华山后,便去了他的好兄弟——鬼手殷缪的兰若谷,兰若谷边有条知悉河,潺潺的流水从谷中流泻而出,谷边春夏秋冬都是这样灵动的景色。 他从长袖中取出那包前尘散,脑子里浮现的却是白莲郁白衣蹁跹,执一柄紫剑,恍若仙姝的模样,是那样的决然于世。 他蓦然想起她的很多种样子。 不着一点脂粉的清冷素静,上了红妆的娇媚温柔,带了面具的神秘莫测,不管是那一种样子,在他的记忆中,都是那样的鲜明。 他打开那前尘散,一点一点地倒进那知悉河中,随风飘扬的粉末,承载着一段记忆的抹去,但是应该忘记的人并没有选择忘记。 萧风忆的唇边勾起一丝淡淡的笑意,那张美如冠玉的容颜上,分明是有些痛苦的。 “平阳出真龙,天下一为合。” 他念了念白莲郁告诉他的这句话语,总算是明白了母上为什么不愿意让他留在王室,去参与权谋之争,而是要把他驱逐出境,让他做一个无忧无虑的游侠。 得道高僧惠清大师曾经说过,他是个游龙的命格,不适合长在平阳王室,若是执意留着,就会遭遇夭折。 母上与惠清大师的一个眼神让他明白,他也许不是游龙的命格,而是真龙的命格,母上和惠清大师,是在救他。 那时候他还小,修习了一身功法,想去看吃斋念佛的母上,便去了母上所在的观音庙。 菩萨庙里,红莲安足净瓶加身的观世音拈花微笑,端的是一派的清净庄严,波澜不惊地普渡芸芸众生。 绝美的母上身着华服,双手合十,脸上的表情是难得的虔诚,他在一旁的柱子边站着,没忍心去打扰。 迎面走来一个翩翩佳公子,那人眉若墨裁,面如冠玉。如墨玉一般的长发随意地用一根碧绿的玉簪轻轻簪住,一身白衣飘飘然,是个极为风流潇洒的形容。 萧风忆噤了声,便听来人道:“自己的儿子有了真龙的命格,你倒是还能这般悠闲,倒也是难得!” 他的母上没有说话,倒是睁开了眼,望向那人的目光中带着几分忧伤。 “你撇下恨水妹子一个人在白府,也是你心大,我奉劝你小心些,自从你占卜出来那个卦象,那些暗中窥伺的人,可就留你不得了。” 那公子却丝毫不在意,淡淡道:“修渊已经同意了要收那小家伙为徒,你若是想,就送他去淮南那地界,修渊会护着他的!” 他即便是一头雾水,也能隐约感觉到这个人说的是他,然后这位公子又和母上说了几句话,便出了庙宇。 他对那段对话,一直懵懵懂懂的,只知道从那以后,母上便不允许他去习武场练武,更不许他去藏书阁看书,只是纵着他,惯着他,把他养成了个平阳出名的纨绔。 然后他就莫名其妙地被王室驱逐,做了一个游侠,机缘巧合之下被淮南老儿这个神经病给抓到洞府,修炼淮南真经了。 萧风忆不在回忆往事,只见他稍使轻功,进了那兰若谷,去找那鬼手殷缪。 路过的侍从道,鬼手殷缪在长亭雕刻,他便去了那长亭。 长亭内,一名男子拿着一把小巧的刻刀在雕一个玉观音,那男子五官周正,侧颜极其秀美,头戴书生帽,穿着一件紫色长衫。 只不过他那脸上靠近左眼角的地方,有一片手掌那样大的紫青色胎记,看起来竟是有些可怖,见到萧风忆过来,男子手下的动作蓦然停下。 他非常仔细地打量了那雕刻出来的玉观音,刻刀却被放置在一边,顿了顿,便在一旁的瓷盆里净了净手,对来人道。 “你竟然这么快就回来了?我以为你会在晏莲教多费一些时日呢!” 萧风忆点点头,只是神色微暗道,语气中带着一丝失望。 “她没有给我下相思蛊。” 殷缪脸上的表情有些不可置信,萧风忆把一个符咒丢给他,“这个暂时是没什么用处了,还是放在你这里,帮我好生收着吧!” “你不会真的被那妖女给迷住了吗?”殷缪的脸上闪现出不可置信的神色。 “那又如何?”萧风忆眉眼间染上了愠色。 殷缪噤了声,似乎是想到了什么,他又道:“我不过问你和那教主的事情了,不过我刚得到消息!” 他顿了顿,说:“明华山不知道怎么,周围出现了迷障,好多武林盟的探子都找不到那晏莲教的影子了。” 萧风忆的神情有些恍惚,蓦然间想起嵇清临行之前对他说过的话语,心下涌上一阵空落落的感觉。 他一直都知道,她是个决然的女子,没想到她会这样做。 “武林盟一年一度的比武大会就要开始了,我看你这些天还是别去想那魔教的事情了,在大会上拿个第一才是要紧事。” 殷缪淡淡地说,心下却叹了口气,“武林盟的江宗主已经发了话,谁能够夺得那天下第一的名号,便允谁去统领那讨伐魔教的武林人士,若你对那教主有情,当了这首领,便能放水。” 萧风忆的眉头微微蹙起,“这是什么时候的事情了?” 殷缪也老实回答,“武林盟昨日刚传过来的密函,还说若是拿了那天下第一,便能够入赘江家,娶了那武林上名动天下的第一美人江皖容。” “你明日陪我去一趟武林盟!”萧风忆冷冷道。 “为什么又是我?”殷缪叫苦,废了很大的心思给他做晏莲教赵航长老的人面还不行,这人还要他和他一起去砸场子。 “要不是你不是千面郎君,我也不想带你去碍事啊!” 除了萧风忆,谁都不知道,殷缪还有个千面郎君的称号,易容术极其精妙。 闵郁在萧风忆走了之后觉得十分无聊,修炼也无法突破境界,任务也懒得去做,变得有些怠惰。 可她的迹象在别人眼里就是对走了的萧风忆情根深种,无法自拔,在萧风忆离去后受相思之苦折磨,千般憔悴。 那些晏莲教弟子看着她的眼神都有些怜悯的意味。 连给她端茶送饭的婢女看着她的眼神,都会让她莫名其妙地想起她现在恍若一名被丈夫抛弃的妻子,还是天天以泪洗面的那种。 闵郁:古代劳动人民的脑补能力都这么丰富吗? 小叮当:…… 嵇清来劝过闵郁,虽然觉得在这件事情上他没有什么说话的立场,可是他还是不太忍心看着闵郁这样。 闵郁却只回了他一句:“我想静静。” 晏浮生倒是没什么变化,闵郁这个壳子之前是个妥妥的修炼狂,为了保护晏莲教全教上下不得不努力用功,现在功法突不破瓶颈,自然没有修习的必要了。 所以可以空出很多时间来陪她这个爱徒心切的师父,晏浮生觉得这样很好。 嵇清得到了闵郁的允许,次次来看晏浮生,就只是默默地看着,偶尔做一些有趣的小玩意给晏浮生寻开心,也陪着她说一些话。 晏浮生原本一见到嵇清,头就隐隐发疼,有些要想起来前尘往事的感觉,但是嵇清待她甚好,她渐渐地也能把嵇清从陌生人划分到重要的朋友上了。 一天,闵郁在陪着晏浮生在湖边钓鱼,晏浮生仗着自己武功高强,便踏着那水光粼粼的湖面伸手捉鱼玩。 嵇清便在这时踏着小舟出现,他本来眉眼就长得好看,身穿一身青衣,更是好看,不过眉眼间的神色却是有些凝重。 闵郁知道这是发生什么事情了,却依然钓着鱼,为晏浮生剥莲子。 “教主!” “说吧,出了什么事情?” 嵇清缓缓道,那眼神的余光却是在寻找在湖畔捉鱼的晏浮生。 “刚从外面回来的探子说,武林盟的人组织了一场要声讨你的大会,这一次有朝廷上的人暗箱操作,嵇家的家主也会派人参与这事。” “桃源阵虽然是我独自创下的阵法,但是溯本追源,还是出于嵇家,我有九成的把握,他们破不了此阵,可是即便如此,他们想必还会想其他办法,此次凶多吉少,希望教主早做打算。” 闵郁却不在意地剥了那刚采摘下来的莲蓬,细细地抚摸着圆润可爱的莲子,淡淡开口:“我伤了他们那么多人,他们怀恨在心,要声讨我也不是一天两天了,该来的总会来。” “树欲静而风不止,既然他们是冲我一个人来的,不用等他们破阵,我便出明华迎战。届时若我没能回来,你便替我照顾师宗,替我执掌这晏莲教教主的职务吧。” 嵇清脸上的表情有所动容,久久没能回话,闵郁看他不说话便道:“怎么?嵇长老不愿意么?” “我只是担心,如今教主的晏莲真经依然没能突破第九重。” 闵郁把一颗新鲜莲子的心蕊放入嘴中,苦味便慢慢的蔓延开来。 “我自有我的打算,嵇长老不用担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