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道人从话声中缓缓垂下了头。

“……好吧。”

他十分清楚怀山掌教所说的抉择是为何，无非是想让他快快安顿好门下弟子，是继续和他们一起前行还是留下这些少年给予定夺，毕竟事关所有人的安危确实不能太过儿戏。

“也罢。”

菩提老祖其实心里已有了主意，待他再次抬起头，话音已顺着怀山掌教等人的耳畔随之响起。“怪我小觑了这处险地，既如此，老道我就不厚颜同行了。”

他停了一瞬，而后满眼遗憾的望向了道路的前方，“……那么咱们就在此别过，希望诸位帮老道认真看上一眼，我人族踏足九州这块厚土，到底是福是祸兮……”

说完，老道人正了正衣襟向怀山掌教在内的三位执掌一抱拳。中年道人则神色郑重地回予了一礼，“老祖放心，这不仅仅是你的事情，更是事关天下苍生的大事，我与李宏道友还有慧仁大师同样责无旁贷。”

“那么就此别过。”

三人还有慧痴老僧向菩提老祖一一拜别，在老道人的目送下又继续深入，很快就消失在了他的视野。“……”而同行的白衣小僧，却没来由地感到了一阵失落。

尤其见孙寻芳与菩提老祖留下后，此行却是再无一个能说话的同龄人，难免有些惆怅的低下了头。旁边的慧痴老僧好似猜出了不得的心思，斑驳略显衰老的面容流淌着淡淡的笑意，枯槁的手掌轻轻从小僧的头上轻抚而过。

“不得。”

小僧乖巧的没有出声，只是突然振作起了精神，想起喜鸦山上那位前辈所交代的事情，只觉能随师父来此真是太好了。

一行五人遂又继续前行了一段路程，直到前方出现一条岔路口才犹豫一阵决定停下稍作休息，不时还传来道人与老僧人对话的争议声。

“慧仁大师，前方两条岔路，要你看是走左边这条还是右边那条？”

老僧人的注意力却并不在两条路上，似觉察出怀山掌教言语中的试探，遂并未上当的笑了笑，“依老衲看，不如就走右边这条吧。”

此言一出却着实把怀山掌教吓了一跳，他忙忍不住问道：“哦？大师为何这般说呢？”慧仁主持则目露高深的笑道。

“左边的路与我们来时无异，给人的感觉就像是经历了一场大战，充满着令人窒息的往生执念。而右边……”虽然他并未开口，只是目光轻扫在了右侧的小路上，明眼人一看就知那并非是受战火洗礼过的道路，路面干净整洁，偶尔遍布着一种蓝色花朵，就好似在告诉众人走这里似的，可慧仁主持不应该呀……

眼前的中年道人略微皱了皱眉，随后像是想明白了什么自我抱歉了一句，“看来是被住持所识破，反而与在下开起了玩笑。大师说向右走，其实只是故意说给李某我听的吧？哈哈。”

慧仁主持笑而不答，怀山掌教见此也只是自问自答，兀自接着老僧人的话又继续讲道：“右边的路，看似整洁好走，却并非你我此行所去之地。如此工整的道路，莫说是人魔大战发生在这里，你说它是踏青春游之处未必没有人不相信……“

“如果老夫猜的不错，若走左边的道路，不出一个时辰应该就能抵达那处人魔战场的核心地带。”“嗯，没错。不愧是怀山掌教，明明早就成竹在胸，却非要有此一问令老衲我难堪啊！”慧仁主持突然接过话，只说的中年道人羞红着脸竟觉得小丑其实是他自己。

吃了这老和尚的闷亏，怀山掌教一路上都闷闷不乐，也确实怪他有些忘乎所以，就连他都能看出的事情，除了那白胡子老道没点眼力见谁人又看不出？

只是真没想到慧仁那老秃驴这么不禁逗，既然看出他是在试探为何不给台阶下，还要有最后那一句佯装不懂的怪声？不就是想恶心他一下吗？

说白了，这老秃驴还在生他的气，虽然自己答应了他们佛光寺一众可以中途来此一观，可有他一路跟随，想必其中就算真有什么猫腻，也必然瞒不住他与李宏二人，呵呵。

怀山掌教心里正猜测着慧仁主持的心思。不知不觉，正如他所说一样，在又走了一个多时辰的路途后，他们一行五人终于来到了这处人魔战场的中央，有别于初来时的那条高矮不一扭曲变形的道路。此次呈现在众人眼前的景象堪为神来一笔，在每个人的心田经久挥散不去。

在这一片一望无垠的废墟里，不说这块毫无土地特征——满面疮痍的废土上存在着多少深不见底的巨大黑洞，只说眼前奇观，冰火两重天的天地奇象将整个战场分割成无数个大小区域。

就连空气中都充满着凛冽的罡风。无形的风刃，好似稍有不慎就会随着每个人的鼻息吸入人体内，而从始至终，这里都没有太阳关照过的痕迹。终日昏暗无光，也只是众人修为高深才能清晰的对周围依稀辨认，天空破碎，显露着它最真实的面貌，从中产出的虚空缝隙，不时刮出一阵可怖的虚空风暴肆意席卷着一切，让这本就无法生存的修罗之地更附上了一层令人胆寒的阴霾。

仿若来到了末世之景，让怀山道人一众久久无法平复心绪，谁能想到经过了数千年的洗礼，时间还是没能抚平这里留下了狰狞的岁月痕迹。

一座大山突兀的伫立在战场的正中，而就在其旁不远一些，好似被某位大能一剑撕裂的巨大沟壑，那触目惊心的剑痕哪怕过了这么长时间，还是令人无比震惊。将整个战场一分为二，好似在九州这块大陆的肉身上永久留下了一道深不见底的疤痕。

虽然震惊是何人斩出了这惊天地泣鬼神的一剑，留下了一道延绵上万里的深渊裂缝。但众人更好奇，既然已来到了人魔大战的核心地带——这处中央战场，那座据说高约千丈的巨大王座应该并不难见才是，可它在哪里呢？

萦绕在众人心间的疑惑最终都汇聚向了远方那唯一一座略显突兀的巨大山峰。一是难以想象，如此惊为天人的大战还有什么山峰是神通不能夷平，如今千年过去还能完整留在这里。二便是，也就伫立在战场中央的这座山峰，按规模来说的确与一物接近，莫不是它就是神僧所说的那座千丈王座？

虽然众人内心仍狐疑，可仍旧对视了一眼，彼此点了点头皆打算亲临现场已证虚实。慧痴老僧对此只是小声的在小僧耳边低喃了一句。

“不得，好好跟在为师的身后。”

“是，师父。”

在得到了小僧的应答后，一行五人已腾飞半空越过那道临近一看更加惊艳的巨大沟壑，遂来到了山脚边缘。越是靠近山峰，整个战场充斥的无尽战意越是想要将人生吞活剥，到最后众人只得放弃飞行，艰难的在地面上行走。

不过对于怀山掌教等人来说，飞行无非就是为了跨过那道延绵万里的深渊裂缝，对于成功做到这一点后，哪怕如今只能徒步前行也无人抱怨，更多的是怀有各自心思，将眸光重新打量在了眼前的巨大山岳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