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天剑宗自创派以来近八百年,清循真人是唯一一位被座下弟子一剑穿心死于非命的倒霉掌门。
他执掌宗门近六十年,修为也已经过了化神,距离飞升不过一步之遥,为人中正平和,交友甚广,过世的消息一经传出,前来吊唁的宾客络绎不绝。
这几日天气都阴沉的可怕,今日更是又闷又湿,感觉所有的水汽都被凝聚到了空中,随时随地都要降下一场大雨来。
为了接待吊唁的宾客,玄天剑宗不得不派出专门弟子驻守在无忧镇的传送阵旁,甚至搭起了雨棚,还备了油纸伞。
果然还没到正午时分,天空中的云就彻底压不住了,仿佛哗啦一下子全数塌下来,搞得弟子们手忙脚乱地给宾客发伞,现场几乎乱成一片。
这场惊世骇俗的弑师内乱也在江湖上传得沸沸扬扬,弟子们不免要面对宾客们或者怜悯或者探寻的目光,甚至还要及时拒绝各种打听和猜测。
尤其借着伞沿与雨声的掩映,知道的告诉不知道的,一时间传话议论的热闹极了。
“我大哥绝不可能干出这种事情!”
过了传送阵就能直抵玄天剑宗的山门所在,靳明烟一脚狠狠踩着台阶,一脚把刚被她揍得鼻青脸肿的男人踢下去,叉腰气势汹汹:“再让我听到你造谣污蔑灵泽道君,就把你毒哑!”
她没打伞,雨水打在她俏丽的脸上,被她随意抹去。
玄天剑宗弟子上来劝架,为她撑起伞来遮雨,靳明烟身着四方戒律堂的暗红色制服,都知道她贵为药师阁少主,惹是不敢惹的,打也是打不得的,只能好言相劝。
“少阁主息怒……”
“别淋雨着凉了!”
手忙脚乱将她簇拥着往山门走去,于是众人关注的目光都落在这道暗红身影上,身后的话题便肆无忌惮奔着灵泽道君昔日作风做派一路歪不回来了。
也就没有注意到穿梭往来的宾客当中不知道什么时候多了一黑一白两个身影,他们步伐不疾不徐地踏上山门的台阶,面容却完完全全被逐渐汹涌的雨幕和油纸伞的伞沿遮挡。
伞沿下,白榆不禁侧头看霍云川,他一手撑着伞,另一手却被她扶着,眼睛看不见,耳朵也听不见动静,根本无法辨别身边的任何情形,换了旁人恐怕早就慌张的不行,可他却依然情绪稳定,她带着方向他就跟着走,什么都不问。
这一刻他仿佛又恢复到了戒律堂首座的身份,平静从容,内心强悍,是山川崩于眼前都不会改色的江湖第一剑。
只有她见过他泪如雨下,脆弱又无助的模样。
以证明他只是个会伤会痛,会悔恨也会绝望的普通人。
白榆的蜉蝣步成功穿过了跃鲤山的护山大阵,直接将他们带到了山门口,幸好有了这场大雨的及时遮蔽,一路上往剑宗内去竟然意外的畅通无阻。
直到他们走到灵堂外,白榆用指头敲了敲他的手臂,顺手划下两个字:“到了。”
霍云川下意识停了步,握着伞柄的手使劲收了收,爆出清晰的青筋来。
“不进去?”白榆在他手背写字,霍云川摇了摇头,“不必。”
他摸索着将伞递到白榆手中,白榆接伞的时候他又用力握了一下她的手,说道:“我的命,归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