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枯吓得够呛,赶忙用袖口扑灭了火,再撩开他的发,喃喃自语:“……幸好。”
——毁了哪里,都不能毁了停仙寺的看家样貌。
风银柳喉头干涩,伸手推开望枯:“……不要碰我,会受伤。”
望枯顿时没了脾性。
无论过去还是今时,风浮濯都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望枯:“那你自己来罢。”
风银柳徒手握火,疼而不自知。但悄悄打量望枯时,却怯懦得很,唯恐亵渎了这样一个胜雪的姣好之人:“姑娘……不必救我,若叫太子觉察,必定株连九族……我需回去了。”
望枯:“我救你出来可不是让你回去的,姑且宽心罢,那太子恐怕已经不在了……或是,早已有人将他捉走了。”
隔墙跫音来得恰到好处,其中有个中气十足的嗓声,应是出自阮瑎。
“祠堂走水了!快来灭火!”
“所有人听令!抓住纵火犯!”
天塌下来,太子也不认此等头衔:“无礼庶人!父皇身旁的护卫我各个认得!你却假冒宫中侍卫!岂能以囚犯之称冠以本太子之身!该当何罪!”
阮瑎:“你偷穿太子之衣,还烧了宫中祠堂,死有余辜。莫要痴人说梦了,带走。”
太子:“瞪大你的狗眼!我就是太子!我拿来烧得那些牌匾,都不知是哪路来的阿猫阿狗!一个不认得!即便丢了又能如何!父皇对我宠爱有加,断不会太过计较,还不放手是罢——阿胄!陈樟!罗嬷嬷!冬菊!菱角!都跑哪儿去了!速速过来!若将这些肆意妄为的畜牲杀死一个!本太子就奖赏一个奇珍异宝!”
阮瑎也耐着性子再答:“适才也刚好捉了些擅自入宫还疯疯癫癫的人,还自称在太子手下帮衬,眼下已然押进大牢,择日审问。”
自此,这太子再无回绝之力,惨叫声响彻云霄:“我告诉你们!若让我父皇知道了!你们祖宗十八代都休想好过——”
望枯看热闹不嫌事大:“听清了罢?简而言之,这里距你生长的永昼年间,已然过去四百年有余,你是阴差阳错来到这儿的。”
风银柳思忖良久:“……”
望枯歪头看:“可以走了?”
商影云冷不丁地,一掌拍上望枯的肩:“望枯!还愣什么!快走啊!”
望枯再问风银柳:“是啊,快走。”
风银柳眸色闪动:“……银柳都听姑娘的。”
商影云恨铁不成钢,拉过望枯劈头盖脸一阵说:“啧!你怎能丝毫轻重缓急都没有!倦空君都气成那样了!”
望枯随口问:“他为何动怒?”
商影云眼见灭火的侍从要绕来后院,拔腿就跑,上气不接下气地接茬:“为何?还不是为了你!”
望枯兴致缺缺:“……好罢。”
——不知“一厢情愿”能否用在此地?
商影云暴跳如雷:“好什么好!人儿都快牺牲了!”
望枯微顿:“……怎么牺牲了。”
商影云见那树下的晓拨雪与万苦辞,喘着牛气歇脚,这才安定心神:“他找新帝去了!”
望枯:“找他做什么?”
万苦辞唱衰:“这些人都是四百年前的罢?各个都是不好对付的主儿,倦空君恐怕是想是借皇权之手,将他们一网打尽。但他此举未免太险,这不等同于孤羊上赶着入狼窝里头么?”
商影云点头如捣蒜:“阎王爷说得相当在理,倦空君上回显出真身后,磐州人都当他为第二个皇帝供着了,宫里这些人不得想法子将他留下啊?”
万苦辞沉脸:“阎王爷那都是多久的陈年往事了?要唤就唤万苦尊,懂不懂道上的规矩?”
商影云哈腰:“诶,万苦尊,小的明白了。”
望枯思索再三:“……那商老板的意思是?”
商影云懒得搬出那套人情世故:“还需问?赔礼致歉啊!”
望枯垂头丧气:“可我做错了何事呢?”
晓拨雪眼藏冰锥:“望枯,依他看来,不心疼男人就是罪大恶极,但依我看来,你做得相当不错——不说倦空君,天底下任何一男子能任你利用,都已是他的福分,切莫本末倒置。”
望枯顿悟:“好,师尊说我没错,我就一定没错,我且宽心了。”
商影云如芒刺背:“……”
还是扇两巴掌治治自个儿这贱嘴算了。
……
宫中来往多纷繁,一半被调去“万水祠”灭滔天大火,雪与之砥砺相抗;另一半则在“遗光殿”,大多是些两脚打结、唯恐慢了一步的宫女——
天都觉可笑的宫宴,便在这冰火两重天里,仓皇落了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