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枯鲜少忐忑不安。但见风浮濯身后盲目躁动的哥斯拉烧了半壁江山,见晓拨雪遗世独立、静看“毁灭之景”,最后用余光瞥见万苦辞好整以暇的模样——总觉此刻应当道些话语。
以强硬之势,起命令之姿。
“虽说此举对已死之人很是无礼,但如今疑虑重重,只能用这般不是办法的办法了,”下一声,望枯唤得磕磕绊绊,“风……浮濯?”
说出来了。
寒风摇曳时,拂来昨夜隆冬,以至寸雨连绵,若落在身上,忽地有了珠钗一般的分量。
望枯的手心,也就此出汗了。
她没有夫子教导,但当眼下鸦雀无声时,颇有身为晚辈的她,做了明知不可为而为之的亏心事后,无处遁形,恰被那“德高望重、不苟言笑、呆板守旧”的善流,抓个正着之意。
自然有悖巫山“礼为先”的纲常伦理。
风浮濯不知她在盘算什么“灭顶之灾”,但见她的面容褪去血色,又忍不住一口答应:“好。”
他兀自深吸一口气。
不该应的。
——他居心不净,动机不良。第一念不是在想如何敬孝心,反倒歆慕夫妻之礼。
倒是望枯思虑周全,还祈求得他首肯。
既要深明大义,又要一守白头。
好一个“君子”。
若是让望枯知道,他想坐实这夫妻之名,想到恨不得再堕一回‘魔’,恐是早会将她吓跑了。
言而总之,配不上就是配不上。
风浮濯看着结靡琴弦探出头来,又看了眼战火连天的滚滚热浪。
——这回“越界的自罚”,还是待到帮了望枯这个忙以后,再来细细思虑。
望枯翘首以盼,风浮濯两指并拢,向望枯眉心一点,就出落成了那沉鱼落雁、美不方物的病美人,古丝。
风浮濯只是一个转身,就成了才貌双全的祉州父官,风长引。
“风长引”:“……”
——不像。
尽管有意描摹了,但二者心性难移。若是交相更替,才将将有个六成相似。
“古丝”提裙左摇右晃:“古丝姑娘常说什么?做什么?不过他们应当都不曾见过,我看着来即可?”
这“风长引”也冷然太过:“心绪平稳,一声不吭,母亲身体不佳,常居屋中观书写字。望枯随心即可。”
“古丝”灵动眨眼:“好,倦空君定要配合我。”
“风长引”眉头成川:“……”
尝过甜头后,还怎么听得进这干巴巴的“倦空君”。
——偏偏对风银柳、休忘尘、路清绝等人的名讳,唤得如此欢。
让人如何不生妒忌。
但如今的“古丝”,再无那般万无一失的缜密心思,“风长引”的怪异之处是半点没能领略:“虽我什么都未告知,但倦空君也要记着见机行事。”
她搭上“风长引”的手臂:“好,倦空君……不,夫君,且将我带下去罢。”
“风长引”心弦大动,暗自俯首:“……遵命。”
一双谁人都不识得的璧人翩然落地后,也有几个眼尖的士卒,分神看来。
“古丝”此地无银三百两地大咳几声,因有夫君搀着,一步路也走不顺了:“皇上且慢,由我与夫君来会会他们。”
商影云趔趄一下,就此懂了什么:“……”
万苦辞噗嗤一笑:“……”
虽是个漏洞百出的“四不像”,但实在引人入胜。
不枉他挥霍大把魔气陪她演上一出。
禹聆的将士纷纷停手,唯她还与兰为蕙比试不断。电光火石间,禹聆以巧劲再领上风,一剑击上兰为蕙的腰腹。
却因望枯使眼色,而被横冲直撞的结靡琴弦偏了方位。
禹聆手中屡战屡胜的剑,就此脱手。
她撸起袖子,势必要让他尝尝自己的冷拳头:“你这卑鄙小人——莫不是在身上装了弹簧!”
兰为蕙隐却冤枉:“弹簧为何物!我蛮夷兰氏都是坦荡之人!你这泼妇休要血口喷人!”
“古丝”见二人又要一点即燃,再次冷冷出声:“皇上,稍安勿躁。”
禹聆收了脾性,梗着脖子回头看,两眼迷蒙:“……二位是?”
骗骗常人是昭然若揭,骗骗这根朽木则是手到擒来。
“古丝”又往兰为蕙看去:“可曾认得我们?”
兰为蕙抻着脑袋,大眼瞪小眼:“你们算什么东西?凭何要认得你们!”
果真,兰氏是先打靳国,再打祉州。
而此人十之八九是那闯入祉州、却被古丝与风长引耍得团团转的头目——
不聪慧,好拿捏。
望枯拎起前车鉴,扬缓兵之计。
“古丝”一板一眼:“皇上,草民名为古丝,他为祉州知州,风长引。”
禹聆两眼失真,多是沉溺在零星几点的头绪之中:“风长引、古丝……听着倒是熟悉。祉州荒城已久,先帝在年初派遣新官上任后,再无音讯。也是朕登基几日后,才有一封千里之外的血书,为求拨款修新。”
她直觉不对:“而此人不姓风,更无婚配。”
宦官李游,昔日徜徉墨海间,就此对答如流:“史书记载,四百年前的祉州,香火最为鼎盛,正是由风长引夫妇打理得井井有条,后因行贿入狱。直至两百年前,祉州另一父母官:温执与席攘。两人惊觉风长引夫妇为蒙冤入狱,随即为二人平反……后未成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