蒲许荏:“……”
鼓声错乱,振振有声时,这三人还在暗流涌动。
望枯再问:既然如此兰宗主早已知道,为何不早些告知旁人呢?
兰入焉狡黠一笑:我可揣不住事,但我就是与旁人说了,旁人也一概不知,你猜这是为何?
望枯:休忘尘用了回溯之术?
兰入焉:聪明,他像是在五界上下都长了眼,一有人说他本事不行,就想尽法子将这话磨出了去……望枯可有领略过他的“窥探”本领?
望枯:自然有过,但休忘尘地位在这里,哪怕真的说他坏话,也不见得别人会信,他何必如此大动干戈呢?
兰入焉放下碗筷:望枯,你生而就是强者,所以五界上下,无论是人是神,总想一遍遍引着你误入歧途,让你为他们的私欲增添一把火。但休忘尘不是,他尚在人间时,就籍籍无名了半辈子,二十有余的年纪就遭遇了全族灭亡的灾难,一身抱负还要四海为家,可谓受尽屈辱……没人知道他的这些过往,更不知道他会在当下成为天下第一剑。
兰入焉与她遥遥相望,神色是从未有过的严峻:望枯,如若你只是一个混吃等死的小妖怪,休忘尘还会对你另眼相看么?
望枯毫不犹豫:不会,但我永远不会成为他。
兰入焉偏头不看她:非我为他帮腔,可无论谁走他的路,都难保初心永在。
晓拨雪垂眸:兰入焉,为何要与望枯说这些。
望枯:师尊无妨,我想听。兰宗主,你且与我说说……
“停——”
这一豪迈喊声,勒令了长鼓暂歇,更断了望枯的思绪。
东张西望,竟是出自柳柯子之口。
柳柯子直盯望枯:“你是不是隐瞒了何事?”
望枯诚恳:“……是。”
周遭人并未注意到二人的动静,只是捶胸顿足,或是找时机嚷嚷两声。
“可算是停了!我说你会不会敲鼓!吵死人了!”
“诶!快看看东西落去谁的手中了!”
苍寸猛地起身,又摔了凳子,却笑得开怀:“是我师妹!望枯!站起来,大方点!给大伙们露一手!”
上劫峰的诸个弟子,一看是从未“献丑”过的自己人,怎么着也要嚎两嗓子:“师妹!我们都给你看着呢!你放心去!谁要敢笑你!我们就抽他两耳刮子!”
望枯茫然无措:“……啊。”
另一弟子却觉哪里不对劲:“慢着!这绢花除了望枯捏着,还有一人不曾松手呢!”
望枯两眼原先只在柳柯子那方,这一回身,就撞见了那吊着脑袋、惶恐不安的颜知,恰在往自己手里塞来什么东西。
想必此物就是绢花了——或深红,或柳绿,有花之模样,却沾染一手水粉。极有何所似“金玉其外”的作风。
望枯:“颜知宗主这是……”
颜知像是拿了个烫手山芋,吓得身子在抖:“不……给……求求你……拿过去……”
望枯好心解囊:“好罢,我来。”
颜知惨白的面容稍霁:“……好人,真是好人,那我就不推脱了。”
苍寸看热闹不嫌事大:“诶!颜知宗主!稀客啊!难得见您如此热络,那就满足您一个呗!还能与望枯一块儿搭伙呢!”
颜知手中没了“负担”,才有劲强装镇定:“我什么才艺都不会,就不扰你们的雅兴了……”
万来的大嗓门盖过了整座山头:“两个都是第一回,不会也情有可原!大伙莫要欺负他们了!那就……共唱一首山脚下常唱的那个!”
苍寸一口应下:“好啊!就定《织春歌》了!”
颜知两眼昏黑,声音碎得零零散散:“我听都没听过,诸位就放过我罢……”
苍寸热络拉过二人,莽撞往开阔处跑:“不怕!我带你俩来!我一句!你们就跟我唱一句!”
颜知骑虎难下,白眼上天——非但是起了轻蔑之意,而是吓得几近昏厥。
望枯赶忙搀扶,凑近耳语:“颜知宗主是想问问回溯之事么?”
颜知这行尸走肉的身,可算凑回了半两魂魄:“对……对,不对!我还什么都没说呢!莫非……你都知道?”
望枯:“颜宗主如此怕生,怎愿掺和这种事呢?”
颜知有苦难言:“是啊!要不是心里揣着事!谁要来趟这浑水!那时,你、还有些愣头青,与我一道去了何处,我还亲眼见得休忘尘死于我的眼前,谁知……唉!”
望枯心下了然:“那我如实告知颜知宗主,确有此事。”
苍寸大着舌头回身:“你俩嘟嘟囔囔些什么呢!来!随我一起唱——”
「三月春来生,四月落樱缚,秋前织锦衣,为忍冬月雪。」
「一绣长安道,二织仙鹤羽,三染一空青,四传此歌声;着衣去她身,对镜抹胭脂,眉心点螺钿,云鬓与花对。」
「白布盖箱箧,游走天下去;路遇孩儿中,常惹欢笑颜。」
苍寸手舞足蹈,好不快活。
颜知自然不会跟唱,却也后知后觉:“原是这个,山脚的孩子都会唱,倒是许久没听了。”
望枯若有所思:“几时有的?”
颜知挠挠头:“老早了罢……”
苍寸再次抓他们个正着:“好啊!你二人压根不唱!”
颜知打马虎眼,跑了个没踪影:“唱了唱了!”
苍寸追着去:“还没唱完呢——”
望枯斗胆揣测这后半段,会急转直下为“清贫琐事”。只因这歌不甚欢快,像是暗含了一人的平生——
休忘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