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救人之心远胜一切:“我会。”
太子俨然听信,随意编排:“既然会,那不简单!让那两个老的走!留他一人伺候我!三哥四哥要杀就杀旁人罢!酉时前回来便是!”
双生二人兴头冷却了大半,便知礼退下:“好,就听老九的。”
祉州渔夫也是性情中人,执意想送走风浮濯。
“他没本事!一个瞎子能成什么气候!只会胡诌!倒不如我们来!”
“是啊!他可不是我们祉州人!什么都不懂!诸位贵客们,当真要信他的一面之词么?”
风浮濯欲言又止,没能拦住:“……”
太子已初见暴虐端倪:“区区捞珠之事为何弄得如此麻烦!若非父亲叫我修身养性!眼下就要将你们通通杀了!趁我姑且出手阔绰,就都留这里好生找着!若还是找不到!都给我提头来见!”
两名渔夫悻悻丧气:“……是。”
……
风浮濯并未“吹嘘”太过,舟车劳顿时,“望枯”也曾问过他为何这般信奉神明,又如何与佛结的缘,他便顺势提了一嘴,且都与“水”有关。
少时,曾有一介悬铃游士,徒步穿行大漠,本要攒足一口气去祉州休憩,却倒在了祉州城门。得亏被风浮濯亲自捡回家,喂了口水,又让古丝医治。风长引为褒奖此事,派人在祉州境内,挨家挨户地赠了三斗米,图一众乐乐。
游士也不是白眼狼,为报救命之恩,为风浮濯算了一卦。说他会继承风长引的衣钵,合了官运,所做之事都与“善”字有关,假以时日,必定名扬四海。
但败就败在,风浮濯让了自己一口“水”了。
风浮濯五行土多、火旺,与此相对的,便是缺水、缺木。其中,他滴水不能沾,水也来来之不易,不能轻易给旁人,尤其是“与仙家、佛门的有缘人”,游士刚好就占了其一;二来,也不可随意“补水”,水多则溃散,一旦泛滥了,定会吃许多莫须有的苦。
若要破此局,需得机缘让“木”来松松土。否则,日后就是“孤家寡人”的命,彻底成了那片撬不动的旱地——执拗到底,众叛亲离。
游士还对古丝与风长引千叮呤万嘱咐:“若你们二人得以长寿,其子亦可安乐永康;反之,纵有善终,他也必定饱受磋磨。因此,你们定要告知他长路漫漫,多听多看。”
马车过了一又一山时,风浮濯得空思及这些,只觉万般都是命:“父母二人早逝,了无庇佑,除了听从我的本心,就是向白骨偶大人讨些指点了。哪怕我心知父亲正因大人而丧生,但我明白,大人只有跟着我,才能免于被有心之人利用。”
四百年后的沙棠神树里,风浮濯也给了望枯一模一样的答复。其心为日月,百年不回转。
望枯明白,土遇木,方可耕耘。
风浮濯是为等她来到。
……
思绪多少蹁跹,也都会瞻于眼下。
只见风浮濯毫不犹豫解了衣裳,再将“望枯与娪”潜藏石子下,只着里衣投身江海里。
不觉间,大船上多了些看客。
皆是女子。
“诶!慢着,两名老渔夫都是赤身裸体下水!你这小兄弟为何不脱干净呢?”
“是啊,既是盲人,这白绸也是碍眼,不妨一并摘了罢!”
“可不是么!明人不说暗话!小兄弟生得很有几分姿色,我们可都是冲着你来的!定要好生表现啊!”
“哈哈哈哈!还是你敞亮!”
这些人穿金戴银,市井气很重,应是被那公公赶来救场的船家,口音与祉州人的温暾截然不同,定是曦州人。
只是,将勾栏的话术说与孩提听,又怎知分寸?
“二位有二位的法子,我有我的法子。”风浮濯自然明白他们的意思,就此闷声入水。
“哈哈哈!还羞怯呢!”
“有意思!未来可期啊!”
可惜,这几个女商人并未“调戏”太久,就被另一批陆路的人马打搅了。
达达马蹄至,如军阀整肃。
为首勒马之人,有统帅之姿:“老爷!他们果真藏在此地!”
说是老爷,可循着此人望去,气宇轩昂,震慑四方——多半就是本朝的天子。
“老爷”昂首去,勃然大怒:“你们这是在做何事!”
太子见着他才吓软腿:“父……父亲,我只是,顾及母妃……不,母亲!她生辰将至!便想为她采得一个上乘的珠子!尽尽孝心!”
“老爷”是个明君,至少眼下看来如此:“还敢嘴硬!此地水势湍急!谁许你如此害人的!”
那统帅眼尖,好似看见何事:“老爷!大事不妙!有一渔夫被船桨绞入了!”
“老爷”眦目:“什么!”
远远看去,太子身旁那群弟兄们为他操碎了心,争相献计。他心领神会,连忙将功补过:“父亲!我的贴身护卫水性极佳!让他来救!”
而望枯从石缝看得这一混乱不堪的浅潭全貌,只觉那时莫欺谷内,万苦辞言之有理。
风浮濯的确“不老实”啊——
不然,怎知有意向轰隆不停的船桨下靠拢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