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无铮无奈地扯了扯嘴角,“这如何能当成同一人?”
玲珑侧过身,似叹了叹气,“既然这舞你无论如何都得跳,至少当成情郎,你会高兴些。”
慕无铮一愣,扯出一抹苦笑,这倒是。
如今他又不是慕无铮,他在这里是“鹭起”,又不是永昼太子慕无离的弟弟。
他可以惦记他,可以思念他,也可以在这里为他而舞,尽管他看不到。
只是他做不到将其他人当作他。
旁人若要近慕无铮的身,只怕他只会瞬间掏出袖箭往那人胸口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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玲珑提前放慕无铮回房歇息,慕无铮终于能脱身离开,他接下来得想办法赶紧接近那些薛氏旧臣才行,找证据的事不能再拖下去了。
招待薛府的旧臣,只会在春涧轩守卫最为严密,最华丽的天字号房。
慕无铮每次屡屡假意从天字号房经过,都只能从中听到些欢声笑语,朦胧看到些男子挂在那些朝臣身上,门口守卫时不时投来注意的目光。
夜晚,慕无铮正巧看到有小厮正迎面走来似要往房里送吃食,他眼尖地觉得机会来了。
他学着那些小倌袅袅走上前去,一把将那小厮拉住,温言软语道,“好哥哥,我帮你送进去,你能不能帮我去厨房问问,我要的那碗银耳莲子羹怎么还不上么?”
那小厮似乎一下被他这一声“好哥哥”酥得没了魂,只见那小厮红着脸不敢看他,低声问他:“公子名号是?”
“鹭起。”
那小厮把手中的金丝虾卷交给他,然后就匆匆忙忙离开了。
慕无铮端着点心走到天字号房门前,他冲守门的两个守卫笑了笑,那守卫扫了他一眼,眼看他推门而入,什么都没说。
他还没举行王位册封大典,所以朝中几乎大部分朝臣都不认得他,慕无铮也不担心被人认出来。
慕无铮低着头,轻手轻脚地走了进去,缓步将那份金丝虾卷放在桌上,他抬眼一扫,天字一号房内乐师正在奏乐,春涧轩的小倌们三三两两衣衫半褪地挂在那几个中年男人身上。
宽大空旷的织锦地毯中央,几个眉清目秀的小倌轻舒长袖翩翩起舞,那些朝臣脸上带着显而易见的醉态。
一个小倌瞟到他进来,有意无意轻哼了一声,凑近男人耳边,不知说了什么。
男人听完后搂着怀里的小倌,带着几分醉意低声道:“本大人待会儿就去找荣王殿下,让他把你赐给我。”
那小倌神情带着几分忸怩,嗔道:“徐大人,您这前几日已经将那白鹭带走了,荣王殿下怕是不愿再......您可别再拿柳儿玩笑了。”
那男人酒意上了头似乎不愿被一小倌看低,立马呵斥道,“怕什么!不过就是让那李泽再在那账上记几笔的事,本官说要带你走,就要带你走。”
账?如此一来,那李泽身上果然有与这些朝臣利益往来的名册,朝臣们凡是要从这春涧轩中带人出去,都会让那李泽在上头记一笔。
慕无铮送完那吃食,又磨蹭了一会假装候在一旁伺候,那名叫“柳儿”的小倌一边勾着那姓徐的朝臣交杯喂食,一边时不时地瞟他,慕无铮奇怪了半晌才反应过来,这小倌是在冲他炫耀。
他倒是并未太放在心上,反倒觉得这“柳儿”帮了他大忙,见那些喝得醉醺醺的朝臣没再说些什么有用的,他就静悄悄离开了。
慕无铮进去时那些朝臣似乎都不知道喝了几轮了,除了那个柳儿,根本没人注意他,他本还担心会被里头的官员缠住,见如此顺利地出来了,不免松了口气。
他才出来没多远,似乎感到身后有人拍了他一下,紧接着,被人拉到了暗处。
是欧阳绥。
“殿下,你这几日如何了?”欧阳绥低声看着他,望着他身上的轻薄的衣衫神情似乎有些怪异。
“本王这几日都在习舞......后日春涧轩要迎一位贵客,叫我去献舞。你那边情况如何?”
欧阳绥眼底带着笑意,“殿下习舞的时候.....我看到了。”
慕无铮微恼,“你想说什么?”
欧阳绥眼神不自然地移开,“端王殿下的舞姿......当真与众不同。”
慕无铮无端感到一阵羞窘,他虚声咬着牙威胁欧阳绥:“你若敢传扬出去,你就死定了。”
欧阳绥连忙请罪,“不敢不敢,殿下恕罪。”随即露出一个讨好的笑。
慕无铮冷哼一声,“你这两日如何?”
欧阳绥听他这么一问瞬间叫苦,“殿下,您可别提了,我这砍了两日的柴呢,可累死我了。”
慕无铮听着他的抱怨,忍不住抿唇笑起来。
欧阳绥看了看周围,又将慕无铮拉近,道:“那个李泽,时不时就会领着一些朝臣来玩,除此之外,轩里都是那个黎妈妈管着,那个李泽倒不大出现。”
“不错,本王才听到那些小倌被这些朝臣赎出去,似乎都会记在李泽的一本名册上,本王猜测,里头会详细记清楚荣王究竟给了这些朝臣什么,除了人......可能还有钱财,荣王就是借着这个拿捏这些户部朝臣。看样子,有时那些朝臣要得多了,荣王也会不允。”
“如此一来,我们想要的证据,就在那李泽身上了。”欧阳绥沉声。
“不错。”慕无铮点头,似沉思道,“可是,你我究竟要如何才能近那李泽的身?那李泽神出鬼没,谁知道他什么时候才会来春涧轩?”
欧阳绥一拍脑袋,似乎有了主意。
“殿下您不是在为两日后春涧轩的贵客习舞么?听说那人好像是建安钱庄的少当家,名为赵浮霁。”
慕无铮蹙了蹙眉心,似乎不想提起那舞,“这与我们拿账册有何关联?”
“这两日我听柴房和后厨的杂役同我说,这儿原来有个白鹭公子,是这春涧轩里的花魁,只不过不久前被京中哪位大人物提前看上了,被荣王献了出去,所以殿下您如今顶了他的位置,要给那建安钱庄的少当家献舞。”
慕无铮抱着臂,“本王也从那黎妈妈的话里猜到了,所以呢?”
“建安钱庄的赵浮霁一来,那李泽肯定会过来迎接,届时在那宴上,我或可近他的身将那账册偷出来。”
欧阳绥望着慕无铮似带着笑意,“只是为了不被那李泽发现,殿下还是得将那舞练得惊艳四座,看得那李泽魂不守舍才行。”
慕无铮额角抽动,好一个惊艳四座,魂不守舍,说得容易......提起那舞他就想直接撂下挑子走人,奈何他只感觉自己已经上了欧阳家这条贼船,无论如何是躲不得了。
他深吸一口气,一副视死如归的表情道:“本王......尽力。”
欧阳绥望着他笑,“殿下,您面上若看着再心甘情愿一些,扮起花魁来还是很像的。”
慕无铮瞪了他一眼,“这种事怎么看起来情愿?你来教教我?”
欧阳绥被他一瞪也不生气,垂眸落在慕无铮颤动的眼睫上,神情似有些温柔,“殿下,您不曾喜欢过什么人么?”
“喜欢一个人,自然一举一动,面上、眼里,心里,处处都写着情愿。”
慕无铮蓦地愣住。
连玲珑也这么说,玲珑说,如果他将赵浮霁当成他心悦之人,至少他跳舞的时候......是高兴的,是心甘情愿的。
慕无铮黯下眼眸,轻声细语,“我.....会尽力的,至少看起来心甘情愿一些,不让他们注意到你。”
欧阳恪点点头,温和地说,“殿下不必担忧,若那日不成,我也会另寻机会下手。”
“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