管事闻言连忙给他吃定心丸,“贵人您放心,您交了钱后只需要正常去参加春闱与殿试即可,进了殿阁之后也与旁的学士并无不同——至于私卖殿阁名额这件事,听说是因为国库吃紧,陛下要修楼户部拨的银钱不够——”
“贵人您想啊,这自古就有捐银买官,如今皇帝陛下开少许名额让有财者得以进入殿阁,这不也是为圣上分忧么?陛下缺钱,您有钱,这算不是正好么——再说这天下都是皇帝陛下的。”
管事派出一小斯带着慕无铮的车驾来到京城中的一处别苑里。
别院极其奢靡,墙壁涂以赤脂,檐角挂着金铃,奇珍异宝如同石子般随处可见,即便是皇宫也不能与之比拟,连侍女和仆从都比一般大户人家要穿得好,个个身着罗绮。
当小厮领着慕无铮见到钱乎安的儿子钱斯阐时,对方正卧在美人怀中吃葡萄。
“钱大公子!”
“你怎么来了?楼里有人闹事?”
小厮闻言拿出装着两百金的沉甸甸的木匣,“淮北的富商晋氏的小公子想要见公子一面。”
“哦,又是来买殿阁名额的。”
“管事见他衣着不凡,应当是个家财万贯的。公子可要见上一见?”
“见!当然见!”
若对方能拿出更多诚意——加倍的钱财,他甚至能让父亲直接授予对方进入六部,不必在殿阁磨练几年。
小厮将慕无铮领入别院中的一处庭院中,庭院里摆放着奢靡不菲的茶具,连那茶桌都是金丝楠木做的。
慕无铮在茶桌前坐下,撕下人皮面具,对着夏霖道,“我倒想着户部截了工部修楼的预算、江南织造局短时间也挣不到那么多银子——皇帝去哪里弄银子修楼?感情是想着在春闱里下手,往殿阁里养着些人傻钱多的冤大头当自个儿的私库。”
夏霖忧愁地问他,“殿下,您要怎么办?眼下我们还不能和皇帝撕破脸。”
慕无铮冷笑一声,“钱斯阐说他是替皇帝办事就是替皇帝办事么,他一介白衣,皇帝若是不认他又能如何?你去传信给太子,写明情况让他速速抄了钱乎安的家——”
夏霖疑惑,“太子?”
“本王要借太子的手把皇帝安插在吏部的蠹虫全给拔了,你写信让太子从钱乎安身上下手,把吏部涉及私卖殿阁名额的官员全部下狱,逐个拷问,私卖官位徇私舞弊这样的事,皇帝为了维护自己的脸面一定不会明面站出来阻止太子殿下。”
夏霖心头一震,“殿下是要借太子的手趁机拿下吏部?”
“不错。查抄这些卖官官员得来的贿银全部批给太子做军费,我和太子也算各取所需。”
夏霖面露喜色,“属下这就去!”
慕无铮叫来贺梁,“你去找唐舟,就说有本王在背后坐阵,不论谁敢在春闱中徇私舞弊,一律格杀勿论——叫他一切安心。”
“是!端王殿下。”
钱厮阐见到慕无铮时,话几乎全部卡在了喉咙里,惊恐得宛若惊弓之鸟,差点被震慑得晕过去。
少年妖颜若花的脸庞上绽放出笑颜,在钱斯阐眼中却是索命的厉鬼!
这是端王!是那个在百花宴上徒手把女子脖颈捏爆的端王!
慕无铮一身红衣艳烈如火,手中拭着洁白的刀刃,在钱斯阐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弯刀便脱手而出剜住了他的手臂,死死地插在上头。
“啊!”钱斯阐发出哀嚎,他四处乱滚躲避着迎面而来的飞刀,一旁跟着钱斯阐进来的下人们见状也大惊失色,连忙上前阻拦却被慕无铮身旁的侍卫尽数按住。
“杀人了!杀人了——”
“端王殿下杀人了!”
“端王殿下饶命!殿下饶命啊!”钱斯阐一边在地上滚来滚去一边痛哭哀嚎,“殿下!我也是为陛下办事啊!”
慕无铮冷笑,眉宇间多出三分戾气:“——胡言乱语!非朝廷中人还敢做出此等事情来侮辱陛下声誉!”,他下手更狠,弯刀狠狠扎入钱斯阐大腿中央。
“啊——殿下饶命!我说的是实话!殿下您自己去问问陛下便知了!”钱斯安身下已经是鲜血如注。
慕无铮下刀扎得愈加兴奋,前几刀都堪堪避开了要害,但随着慕无铮愈加亢奋,贺梁隐隐察觉出不对,忙阻拦道:“殿下,快停手——不能让他死!”
慕无铮一分神便被贺梁把双月弯刀抢了去,他的眼神死死盯着钱斯阐流血不止的身躯,手中的弩箭接连往身前人的手脚刺去,慕无铮的动作愈来愈激烈,愈来愈亢奋。
他甚至从一旁的侍卫腰间抽出鞭子,狠狠抽了过去。
“唰!”
“唰!”
钱斯阐奄奄一息还在求饶,“殿下......饶命!”
“饶你什么?”慕无铮狞笑。
“我不该帮圣上私卖殿阁名额.......”
钱斯阐刚说完便被慕无铮手中的长鞭猛然抽中,贺梁等一众侍卫都看出端王如今不是在抓人而是在施虐,纷纷变得脸色铁青。
但都被慕无铮的表情给吓住了,无一人敢上前阻拦。
夏霖在远处大叫一声,“殿下快停手!”
慕无铮却置若罔闻,整个人都陷入极其亢奋的状态,甚至抽打得愈加激烈。
一阵熟悉的雪松香猛然靠近,慕无铮突然被人握住了持鞭的手,被人强行禁锢在怀里。
慕无离冷声对着一旁的侍卫道:“把他抬到刑部。”
“是。”
话音落下,腰间持刀的侍卫们三下五下把钱斯阐抬了出去,留下,满地血腥。
怀中人因为亢奋过头周身忍不住地战栗,慕无离冷声喝道,“铮儿!清醒一点——”
冰冷浑厚的声音瞬间敲醒因为见了血兴奋不已的慕无铮。
慕无铮满脸怔忪,“太子殿下?”
随后,慕无铮眼前一阵发黑,竟是控制不住地在慕无离怀里晕了过去。
慕无离叹气,“铮儿的杀性何时变得如此重了?”
慕无铮躺在他怀里只觉得疲惫至极,他沉沉闭着双眼,虽听见了慕无离的话,一时之间却不知该如何解释。
他也不知道自己从什么时候开始变得和从前不一样了。
他在慕无离怀中哑着嗓音道:“是你总说前尘皆去,却还在用待姚铮的方式待我......”
如果有一日,他也会用这样狠辣的手段对待慕无离,不知对方会如何?
他与慕无离终有一日要互相残杀。
短短几日内,钱乎安和他的儿子钱斯阐就因为私卖殿试名额一事在整个京城传得沸沸扬扬,钱氏下狱的事让众举子啧啧称赞,不少人满心热血打算在春闱大展拳脚。
这钱乎安今年才升任了从四品考功司,没想到这么快就下了狱,听闻下狱前还一个劲地喊着要见圣上,但自打出了这档子事皇帝身体抱恙数日,一直罢朝休养,对钱乎安置若罔闻。
刑部得了慕无离授意一举审出数十名牵连此事的吏部官员,统统下狱大刑拷问,才终于把私卖殿阁名额、并在春闱中上下打点的官员抓了个干净。
一时之间几乎朝野震动,殿前持芴的人都冷清了许多,待皇帝病好后看着也苍老许多。
尽管这件事是皇帝在背后授意,但皇帝卖官鬻爵这样的事传扬出去那可是天大的丑闻!恐怕整个永昼都要震一震——
加之慕无离预先给钱乎安扣上了污蔑皇帝的罪名,皇帝根本是有苦不能言,眼睁睁看着慕无离把自己那些心腹臣子下大狱,抄家流放赚得盆满钵满,自己却只能看着什么也做不了。
还有一个人也病了几日,这个人就是慕无铮。
慕无离瞒下了风声,人人皆以为这钱乎安卖官一事是太子党的人发现的,没人知道这件事其实是端王在背后推动谋划。
皇帝本想让端王在此时站出来阻止慕无离对吏部大动干戈,,没想到宫里派去的太医却说慕无铮是真的病了,发烧三四夜才退了烧,确实是有心无力。
端王府。
林霜绛蹙着好看的秀眉坐在慕无铮床边,手指抵着慕无铮的脉搏。
“他如何了?”,慕无离面色担忧,语气沉沉。
“施过几次针后应当是不会再发热了,只是还有些神思恍惚。”
“那日他为何会如此?”
“积郁成疾,如今他的神智不稳、甚至已经出现时而控制不住自己的情况,这样下去恐怕会诱发癔症。”
慕无离看着床上人苍白瘦削的脸颊,“你只需说,要如何才能治好。”
林霜绛叹气,“我也希望他能好,但我只能治病不能治心。总之,先让他尽可能少接触引起刺激的场面吧,牢狱、战场这样的地方就不要去了,小铮......他本不是这样的人,承不住这般杀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