襄阳地处江南,本应是烟柳画桥、风帘翠幕之地,然今却乱象丛生,盛景不复,唯余萧瑟。
冬易与慕凤玄神色惶急,脚步匆匆,恰似疾风掠过街巷。
二人刚闻赵氏族长遭那叛王雍王掳掠,心急似焚,不及他想,决然奔来营救。
此刻的雍王,仿若丧家之犬,惶惶然率着百名残卫,狼狈鼠窜。
皆因晋琏已携八百精兵断其水路要津,而雍王所盼援军却仿若泥牛入海,沓无踪迹。
冬易奔行间,抬眸远望,只见赵氏族长年逾花甲,竟被缚于塔顶牌匾之上,身影于沉闷夏风里,孤弱堪怜。
她眸光一凛,凑近慕凤玄,低声道:“凤玄,你且引开塔楼外围那十数人,我寻机救族长。”
慕凤玄闻得此言,重重点头,旋即抽刀暴喝一声,身形直冲向那十余亲卫。
只见刀光霍霍,精准拨开刺来之刀枪,脚下步伐迅疾,辗转挪移间,亲卫包围圈渐松散,腾挪开来。
冬易趁此时机,施展轻功轻点屋檐,借力飞身,须臾便至牌匾下。
只见她玉臂轻挥,手起刀落之间,那绑缚着赵氏族长的绳索已然断裂,赵氏族长如获大赦,感激涕零道,“姑娘,你是端王殿下的人还是太子殿下的人?”
“我乃端王殿下麾下。”
她带着赵族长飞下塔楼,对着赵氏族长急声道:“赵族长,如今叛军皆聚于此楼内,我留此断后护您速离!您一路往襄阳城东门跑去,便能与我朝王师汇合!”
言罢,她用力将赵氏族长往一旁的小巷推去,赵氏族长身形踉跄,片刻间便奔入小巷,消失在众人的视线之中。
然而,变故陡生。
赵氏族长刚脱身不久,雍王残兵恰似汹涌潮水,闻风涌至。
雍王本于塔楼顶层部署亲兵,正苦思如何从襄阳城里向世族援兵传出消息,却忽被慕凤玄突袭惊了心神,眼眸阴鸷骤现。
身形一闪,他绕至慕凤玄身后,双手如铁钳死死扣住慕凤玄手腕,狰狞一笑,牙缝中挤出恶狠狠的话:“慕凤玄?你这窝囊废竟也妄图从我手中救人,简直是痴心妄想!”
冬易目睹这一幕,心中暗叫不好,当下便欲再次冲上前去。
却见雍王身侧一名侍卫射来数十枚毒针,冬易动作虽快却躲避不及,毒针擦破她的手臂,刹那间,一阵剧痛仿若汹涌波涛席卷全身,那毒素好似脱缰野马迅速蔓延开来。
她那原本白皙的脸庞瞬间变得煞白如纸,豆大的汗珠顺着额头滚滚滑落,她却紧咬银牙,强忍着那蚀骨的痛苦,双眸中满是担忧,死死地盯着慕凤玄。
慕凤玄奋力挣扎,眼中满是焦急与愤怒,他双脚猛地一跺地,身体用力后仰,试图挣脱雍王的禁锢,同时另一只手反手握住剑柄,剑柄向后猛击雍王腹部,却被雍王侧身躲过。
他怒吼道:“慕无戚,你放开我!”
可雍王的手却如铁铸一般,纹丝不动。
此时,慕无铮率领大军浩浩荡荡地赶来,马蹄声如雷鸣般震动大地。
慕无铮面色冷峻地骑在马上,看到冬易明显负伤和慕凤玄被擒,他眼中闪过一丝怒火,高声喝道:“慕无戚,你已深陷绝境穷途末路,速速放开陈王世子!”
他一个翻身下马,扶住半跪在地上满脸痛苦的冬易。
雍王闻言,心内一凛,却仍负隅顽抗,他猛地仰起头,脖颈上青筋微微凸起,高声回道:“端王,你若要保慕氏血脉,便放本王水路逃生,不然,本王定与他同归于尽!”
慕无铮听得此言,心头猛地一震,长眉微微一蹙,暗忖:难道慕无戚竟知晓当今皇帝并非慕氏族人?
所以他一直以为慕凤玄是慕氏最后的血脉?
慕无铮眉梢一挑,冷哼出声,寒声道:“你以为本王会受你要挟?你若敢伤慕凤玄分毫,荣王…… 你唯一的亲弟弟,即刻就会被本王赐剐刑!”
言罢,慕无铮微微抬手示意,只见一名小卒从大军后方缓缓带出一人。
众人定睛一看,竟是本应被困在凤阳高墙之内的荣王。
荣王衣衫凌乱,发丝松散,满脸惊惶愤怒,奋力蹬地,抗拒拉扯,却徒劳无功,目眦欲裂,瞪着慕无铮,怒吼:“慕无铮,你这逆贼,怎敢如此对我!我可是皇室血脉!”
慕无铮冷嘲:“你瞎了么?眼下你的好哥哥才是叛军和逆贼。”
荣王慕无咎双手被缚,仍扭动身躯。
那漂亮的丹凤眼此刻瞪得猩红如血,他声嘶力竭地喊道:“哥!别管我,快走!慕无铮他不敢拿我怎么样!”
雍王听到荣王呼喊,果然脸色骤变,他在江南待了那么久,朝里的动静不是一无所知,他知慕无铮此人心狠手辣至极,定会言出必践。
无咎,是他唯一的血亲,自幼相携、相伴至今。
父皇生性凉薄寡恩,自私无情,在父皇眼中,他和无咎,仿若圈养的玩宠,召则即至,挥则立去。
一旦哪日触怒父皇亦或是没能让他如愿,他们二人必遭弃掷,如弃敝屣,毫不顾惜。
无咎是那偌大皇宫内苑之中,唯一真心待他之人。
他紧握长剑,神色僵冷,嘴唇微颤,沉声道:“我兄弟二人,宁自绝,不受辱。”
雍王脸上露出决绝而悲戚的神情,转头望着不远处的荣王轻声道:“无咎,哥哥先行一步,若端王饶你,你便好生度日,若他出尔反尔....... 你便随我而去,莫要受辱。”
话音未落,只见雍王手中长剑寒光一凛,紧接着鲜血喷涌而出,洒落脚下。
雍王慕无戚竟然就这样直接抛下这数百残军,决绝自尽。
没想到雍王的软肋,当真是荣王。
一开始慕无寂让慕无铮借傅云起的手把荣王偷出来时,慕无铮还很诧异。
雍王这样一个人……为了起兵造反甚至能抛弃发妻母妃,真的会因为荣王被他们攥在手中而有所退步?
—— 结果显而易见。
荣王慕无咎见雍王自裁,瘫倒在地,而后蜷缩成一团,崩溃痛哭。
哭声悲恸欲绝,回荡在四周。
雍王那百余残军见雍王自裁,皆面露惊愕与绝望之色,瞬间斗志全无,纷纷放下武器投降。
慕凤玄终于脱身,急忙奔向冬易,他早已心急如焚。
此时被慕无铮扶着的冬易早已站立不稳,身形几乎摇摇欲坠,慕凤玄一个箭步上前双手紧紧攥着她的手,声音颤抖得厉害:“都怪我鲁莽.......执意前来,拖累了你,害你遭雍王毒害.......”
“如果跟着你来的是贺梁……”
语气中带着无尽的自责与悔恨。
冬易勉力支撑着那虚弱不堪之躯,竭力扯出一丝笑意,然双眸之中,神采渐失,渐趋迷离:“凤玄……傻子,莫要自责,这是我自己的选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