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铁交鸣,火星迸溅。
慕无离足蹬马镫,翻身旋落,长枪携千钧之力,如泰山崩颓砸向额尔敦齐木·岱钦。
此击之势若天崩地裂,似欲砸出十丈深坑。
额尔敦齐木·岱钦心内大骇,急横长枪相迎。
轰然巨响,他未料竟会被冲击力震得双臂酸麻,座下战马亦踉跄后退数步。
岱钦咬碎钢牙,强忍酸痛,双腿紧夹马腹,再次冲向慕无离,这次他施出阿父所授绝技,长枪恰似阎王索命,直刺慕无离心窝。
额尔敦齐木?岱钦神色桀骜,狂言道:“你的项上首级,我额尔敦齐木?岱钦志在必得,本那颜定要悬于城楼,使那永昼朝廷尽皆知晓,尔等竟敢与本那颜为敌……简直愚顽至极!”
慕无离闻言嘴角微微上扬,逸出一声轻笑:“蠢货,便是你父汗与吾交手,亦未敢如此大言不惭。”
慕无离话落,暴喝一声,挺枪迎上,二枪相触,雄浑之力四溢,周遭士卒皆被震倒。
激战正酣,额尔敦齐木·岱钦渐感力竭,而慕无离实力强劲且应对从容,显然后手充足。
此时岱钦已心慌意乱,他匆忙后退抵挡,招式破绽尽显。
可战局瞬息万变,周围皆是双方士兵激烈拼杀,他即便想逃,也受到诸多阻碍。
加之慕无离紧追不舍,他心头一慌,欲趁乱策马逃离。
慌乱之中,未察地上一物,竟是那女奴那可儿坠城时仍死死攥着的碧绿色芦管。
芦管纤细,却在逃亡的关键时刻成夺命之绊,马腿奔逃时忽然踩中,战马陡然长嘶,前蹄倏然向前滑去。
额尔敦齐木?岱钦大惊失色,身躯摇晃,竭力欲稳。
慕无离见此良机岂会错失,他眸中寒芒一闪,枪尖带起凛冽风声,划破长空,直取额尔敦齐木?岱钦要害。
电光火石间,长枪精准无误地刺入额尔敦齐木?岱钦胸膛,鲜血泉涌,瞬间染红他的战甲。
额尔敦齐木?岱钦瞪大双眸,满是惊愕与不甘,喉咙中咯咯作响,却再也吐不出只言片语,缓缓倒于马下,扬起一片尘土。
竟是死不瞑目。
慕无离收枪而立,冷峻面容上没有丝毫波澜,连气息都未乱半分,唯余琥珀双眸中一抹肃杀之气,似一切皆在他算计之中。
见额尔敦齐木·岱钦訇然坠马殒命,没疆蛮族刹那间军心动摇,乱作一团。
慕无离见状,提气朗声道:“没疆蛮兵已失魁首,众人且随吾踏破朔方,取敌寇旌幡!”
言毕,慕无离驱马扛枪直入敌群。
但见慕无离黑袍烈烈,墨发风中卷扬,冷峻面庞若寒石雕琢,双眸燃着炙热战意。
黑羽卫与北境军士时隔七年再次目睹太子慕无离神勇无双,全军士气腾涌,呼啸向前。
所到之处,没疆残兵或狼奔豕突,或血溅当场。
城中百姓闻永昼雄师胜势在握,皆闭户深藏,任喊杀与兵戈交鸣声在外盈塞天地。
北境先锋在城中遇一股没疆重骑顽抗,遂展开惨烈白刃相搏。
慕无离枪出之处血雾翻涌,精准刺入蛮兵咽喉、胸膛,残兵遇之如腐草,纷纷仆倒。
黑羽卫结阵紧密、协作无间,长刀夺命如镰。
不出一个时辰,城内的没疆蛮兵抵抗渐趋微弱,永昼军旗插遍朔方城头及要隘。
东城堞间,一北境军高擎旗幡,奋力将旗杆嵌入砖石罅隙,鲜旗于风中呼啸,似昭告此城易主。
城中街巷血漫成泽,尸骸枕藉。
血淌石隙,潺潺有声。
北境军步武未歇,他们逐街逐巷地肃清残敌,无一处遗漏,直到夕阳西垂,朔方城上空惨嚎散尽。
慕无离长身玉立于城楼高台,俯瞰这座城池。
城下北境军阵列齐整,虽身沾征尘与血污,却个个气势高涨。
至此,朔方城终于再度回归永昼王朝怀抱,慕无离仅率五万重骑便拿下了这座北方要镇。
纪殊珩缓缓走近,拱手道:“殿下,臣听闻蛮兵元帅苏赫领着残兵败将一路仓皇北逃,依臣之见,想必是前去投奔兀良哈部了。”
慕无离回过身,琥珀色的眼瞳平静无波:“额尔敦齐木?岱钦自负张狂,苏赫见势不妙便奔投他族,此般行径倒也称不上背主。只不过岱钦行事之乖谬,实令吾瞠目结舌,本以为此人不过略有骄矜之气,岂料竟是这般轻狂无状且愚笨昏聩,全然不顾大局,将朔方重镇如此轻掷于敌手,当真是徒留笑柄。”
似忆起多年前战事,他嘴角轻轻勾起,“布和戎马一生,不曾想竟教子有亏,居然将朔方这般至关重要的重镇交付于岱钦之手。”
纪殊珩面露无奈之色,缓声道:“毕竟是亲子,没疆三大部落内斗严重,岱钦于布和而言终究血胤相连,将朔方此等重镇交予亲子手中自是比起其他部族更为稳妥放心…… 只是杀子之仇不共戴天,况且殿下此前手刃额尔敦部族诸多亲族王室,此次北征……殿下与布和终有一场恶战,殿下定要慎之又慎,万不可丝毫疏忽。”
慕无离微微抬手,轻轻拍了拍纪殊珩的肩头,温声道:“无需担忧,吾自不会因一时顺遂而有所懈怠。听闻晋琏已快马加鞭赶赴北境,待他抵达之后,吾便可与晋氏分击诸城,力求早日将失地尽数收回。”
纪殊珩启唇道:“殿下运筹帷幄,决胜千里之外,臣拜服不已。今既已拿下朔方,接下来继续北上……殿下要对上没疆正统王室兀良哈部族骑兵。听闻那兀良哈骑兵剽悍非常,殿下仍需多加小心。”
慕无离长眉微蹙,旋即神色安然,沉声道:“吾曾与兀良哈部族有过数番交手,当年他们虽拥兵众多,但其主将相较额尔敦齐木·布和皆有所不及,尚不足为吾之大患。吾于此事早有筹谋,你不必忧心。”
纪殊珩闻之,嘴角轻扬,绽出一抹温润笑意,缓声道:“殿下英明神武,臣深信不疑。殊珩只愿殿下北上一路旗开得胜,早日荡平敌寇,收复我永昼全境。”
言罢,微微俯首,容色谦敬。
垂首刹那,纪殊珩蓦见慕无离掌心之中横陈一支染血碧芦管,于骄阳之下,幽绿含悲,血污交错,愈显凄楚刺目。
“殿下,此为何物?”
纪殊珩面露疑惑。
慕无离微叹一声,“蛮军溃败后,吾于岱钦尸身旁偶然拾得。思来,大抵是城墙上之人不慎遗落。”
纪殊珩目光幽远,陷入沉思,须臾,他缓声道:“芦管于永昼,寓思乡之情也。”
慕无离轻轻抬手,将那碧色芦管递与纪殊珩,“如此看来,这芦管之主必是苦苦思乡,盼能魂归故土。此物便交于你,待二十城全然收复之日,携归永昼,以慰离魂。”
纪殊珩眼帘微垂,接过芦管恭顺应道:“殊珩遵命,殿下。”
话音方落,又闻慕无离继而吩咐:“城墙下,那些摔亡的族人及战死沙场的士兵,着后勤队伍悉心安葬。城内存活的我朝子民亦需妥善安抚,他们久为奴仆,饱经磨难,万不可粗暴苛待。”
纪殊珩徐徐道:“臣明白,即刻便亲手详加安排。”
晋琏驱驰骏马,兼程而至北境。
一路征尘满面,但他仍英姿飒爽,意气风发。
既至,晋老将军晋佑见亲子前来会合,目中欣慰之色难掩。
慕无离遂将后续战略谋划,向晋琏细细道来。
三人心意相通,遂挥师北上,分击诸邑。
北境军威名赫赫,所临之处敌寇节节败退。
凭借慕无离多年来琢磨的一套精妙战术为佐,兼北境军士气高涨,大军连收十座永昼故地。
兀良哈部族势力强盛,素以悍勇着称,慕无离却毫无惧意,与晋佑、晋琏日夜筹谋,剖析敌寇兵阵与战法。
初战兀良哈之际,沙场之上喊杀声声震九霄。
慕无离身先士卒,长枪于敌阵中纵横捭阖,血溅四方。
晋佑虽年岁渐长,但指挥若定,凭其老辣经验,使北境军阵形稳固,坚如磐石。
晋琏率精锐铁骑游走疆场边际,伺敌之隙,出其不意,施以致命一击。
值一关键恶战,兀良哈部族几乎倾巢而出,重兵压境,妄图将慕无离十万大军一网打尽。
骑兵汹汹而来,慕无离三人遥相呼应,晋佑遣重盾兵与长枪兵结阵防御,御敌于前。
慕无离率黑羽卫,自侧翼切入敌阵,搅乱其势。
晋琏窥准时机,引骑兵迂回敌后,断其归路。
三方夹击之下,兀良哈部族军伍大乱,恐慌蔓延,迅速退兵断尾求生。
自此之后,北境军屡战屡捷,兀良哈部族防线渐次瓦解,每经一战,慕无离三人便更易战术。
北境军日夜战火淬炼,愈显精锐,威名令残敌胆寒。
仅旬月间,永昼失地渐次收复,数以万计永昼奴隶如困鸟出笼,重获自由之身。
而千里外的京城,却是另一番血雨腥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