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冬易率先察觉出异样。
彼时夜色正浓,四下里一片死寂,万籁俱寂。
她见慕无铮的卧房中空空荡荡,心中陡然间涌起不祥之感。
刹那间,心急如焚,脚步匆匆,赶忙唤醒了晋琏。
二人动静颇大,竟将梦中的薛太后也扰醒,刹那间,众人神色惊惶,慌不择路,朝着城墙方向一路小跑。
军中诸多将士亦察觉到这边的异动,纷纷面露犹豫之色,不知该不该追上前去。
待众人好不容易赶到城墙下,抬眸望去,只见那慕无铮身着一袭刺目红衣,身形摇摇欲坠地立在城墙最高处,瞧那模样,似一阵微风拂过,便会即刻从城墙上坠落。
欧阳绥心急如焚,高声呼喊:“陛下,万万不可!”
薛太后满脸不可置信,声音颤抖:“铮儿,你这是何苦呢!”
姚冬易泪如雨下,泣不成声:“陛下,夏霖已去了,您若再有个三长两短,叫臣该如何活下去!”
晋琏更是眉头紧锁,焦急劝道:“陛下,切莫冲动!”
众人声声呼唤,试图将慕无铮那破碎的心神唤回。
“母后……他不来寻我……”
慕无铮声音带着哭腔,悲戚道,“他不来寻我,我便只能去寻他了。”
欧阳绥与晋琏对视一眼,目光中皆透着几分迷茫。
薛太后被吓得脸色惨白如纸,急切道:“铮儿,快过来,听母后的话。静殊拼死将你生下,你的父皇更是为国战死,他们绝不愿看到你这般轻生!铮儿!快下来!”
“不!!”
慕无铮双手抱头,情绪几近崩溃,嘶声大喊:“该做之事朕皆已做尽!朕无愧于他们!”
泪水汹涌而出 ,他悲恸道:“朕如此竭尽全力,苦心孤诣争取一切,可为何他还是离朕而去!是不是朕自始至终都错了?就连夏霖也因朕而死……”
姚冬易亦是泪洒当场,高声呼喊:“陛下,夏霖之死绝非您的过错。她定是盼着陛下能好好活下去,您千万别想不开!”
晋琏和欧阳绥再次对视,而后缓缓挪动身形,悄然移到城墙边缘,似是在暗自准备,一旦慕无铮有可能失足坠下城墙,便即刻飞身而上,将他稳稳拽住。
“不要过来!”慕无铮厉声尖叫,这一声喊,惊得晋琏和欧阳绥瞬间顿住脚步,不敢再有丝毫动作。
姚冬易仍试图用言语打动慕无铮,劝他回心转意:“陛下…… 如今您已一统天下,大业初成,一切才刚刚起步……难道您忍心让夏霖白白牺牲?还有林修撰…… 他还在京中盼着您回去呢。”
慕无铮缓缓蹲下身子,双手紧紧捂住头,口中喃喃:“你们不懂……你们根本不会懂……”
恰在此时,慕无双与赵及月匆匆赶到。二人瞧见眼前这番景象,眼中皆是震惊之色。
这究竟是何缘故?
才刚平定没疆,为何好好的小皇帝竟起了轻生之念?
二人因不明内情,不敢贸然上前相劝,只能在一旁默默等候,伺机而动。
晋琏心中似有万千感慨,声音沙哑着开口:“陛下,阿珩与殿下一同去了…… 起初,臣…… 臣不敢说能与陛下感同身受,可自阿珩离去后,臣再无半点欢愉,满心满眼唯有复仇,倒与陛下有些同病相怜。”
慕无铮依旧痛苦地紧捂着头,不知有没有听进晋琏的话。
他肩头微微颤抖,身形纤薄羸弱,几乎风过欲折。
晋琏接着道:“但臣知道,若臣为追随阿珩而抛下北境军与晋氏,即便到了九泉之下,阿珩也定会将臣骂得狗血淋头…… 阿珩与宸王殿下为收复二十六城……历经多少艰难险阻,臣作为亲历者,再清楚不过。哪怕只剩臣一人,臣也会替他们守好这万里山河。”
说到此处,他唇边泛起一抹怀念的笑意,“陛下,臣与宸王殿下相识十余年,殿下一心辅佐陛下登上皇位,重振山河。出征之时,殿下更是日日将陛下所赠玉饰贴身佩戴,宸王殿下若知晓陛下轻易放弃了这一切……定会悲痛万分。”
说到此处,慕无铮带着一双盈满泪水的眼眸,怔怔然抬起头。
薛太后忆起去世的长子,心中一阵揪痛,喉咙像被什么哽住,声音带着哭腔:“陛下.......离儿将北境虎符交予哀家时曾说,战场变数繁多,若有朝一日他遭遇不测,陛下生出轻生之念,还望陛下想一想那年在岱县,陛下曾为他放天灯贺生,当时陛下曾言欠他一件事,无论离儿要求何事,陛下定会履约.......离儿盼着陛下能践行此诺,他唯盼陛下好好活下去,无论他身在何处……是生是死。”
闻言,慕无铮情绪轰然崩塌,痛苦再度决堤。
他猛地仰起头,嘶声大喊:“慕无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