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了玉璧关,郑琰又磨蹭了几天,总算是到了大安。
“公子、殿下,咱们到了。”郑琰勒停马车,道。
徐凤鸣跟姜冕各自掀起一面车帘,往外看去。
此时寒风凛冽、大雪纷飞,这座由黑色砖石堆砌起来的巨大城池,巍然耸立在天地之间,犹如一个冰冷无情的神明,端庄威严地坐落在这茫茫大雪里,睥睨天下。
高大的城墙上,悬挂着天子赐予启国王氏的古钟。
城墙上,士兵面向城外,面容严肃,手持长枪,屹立在风雪中。
马车停在距离城门不远处,远远望去,偶尔能看见井然有序巡逻的士兵,还有脚步悠闲的百姓。
“果然是厉兵秣马,巍峨辉煌。”姜冕不由得为这巍峨雄伟的黑家伙所折服,由衷地感慨道:“能在这样的地方建造出如此大的一座城池,不容易。”
“确实不容易,”徐凤鸣说:“只是不知,得和着多少人的鲜血,方建造出如今这宏伟壮观的城池。”
姜冕:“……”
赵宁没说话,马车外的郑琰察觉气氛不对劲,忙驱使着马车进了城:“公子,咱们现在去哪?是直接去丞相府,还是怎么样?”
徐凤鸣:“我是来投奔丞相大人的,自然是去丞相府了。”
“……”郑琰总觉得这话听着有点怪怪的。
“何况,该去哪里,丞相大人不是早就吩咐过你了吗?”不等郑琰琢磨出味来,徐凤鸣又填补了一句阴阳怪气的话。
郑琰:“……”
嗯,果然是冲他来的。
于是郑琰驱使着马车,直奔丞相府。
整个大安城由青石板铺就,城内八纵八横,王宫便坐落于这纵横交错的城中央。
马车车轮碾过湿漉漉的青石板,发出黏腻的声音。
街道上间或有出来闲逛的百姓。
徐凤鸣跟姜冕二人各自占着一边车窗,默不作声地观察着城中的情况。
到丞相府时,郑琰一停下马车,立即有侍人迎上前来:“郑先生。”
郑琰点头,徐凤鸣几人先后下了马车。
侍人一见赵宁,忙行礼:“王子殿下。”
赵宁冷着张脸一言不发,郑琰问:“大人呢?”
“大人进宫去了,”侍人道:“大人走之前说,若是先生跟殿下回来,便请殿下进府里歇息片刻。”
这应当是闵先生算到他们这几日会到,特意叮嘱过的,于是他转身对赵宁几人道:“既如此,那殿下就先跟公子进府里去喝杯热茶暖暖身子?”
徐凤鸣笑着点头,于是侍人在旁边一路,将几人引进了丞相府。
令徐凤鸣没想到的是,堂堂一国丞相的丞相府,竟然只有门口四个侍卫撑门面。
进得里面去,徐凤鸣竟然一个侍人和侍卫都没看见。
这丞相府倒是挺大的,长廊曲回蜿蜒,九曲十八弯的。府内却没什么景物,只有两尊看起来平平无奇的假山,那假山毫无造型可言,徐凤鸣甚至怀疑那是随意从外边捡回来的石头顺手放在那里的。
其余的地方更是平淡无奇,整个丞相府格外的空旷,实在看不过眼的地方,种着几棵竹子。
徐凤鸣看着那半死不活的竹子,不得不说,这竹子的生命力还是很顽强的,都这样了都还没冻死,只是长得有点营养不良。
几人去了前厅,侍人忙去奉茶,侍人上了茶后,又退了出去。
徐凤鸣四下打量片刻,发现厅里只有几张案几,和一个取暖用的碳炉。
一个时辰后,闵先生回来了。
他一回来,便得知徐凤鸣等人到了的消息,于是还未换下朝服,便先来见了徐凤鸣几人。
“到了多久了?”闵先生问道。
郑琰:“一个时辰。”
“两位公子既然来了,就暂且在我府上住下吧,”闵先生道:“只是两位莫要嫌弃我这丞相府寒酸就行。”
“闵相言重了,”徐凤鸣说:“这丞相府一国丞相住得,我二人一介平民,自然也是住得的,只是,要叨扰丞相大人了。”
闵先生:“公子既是愿意来启国,便是启国的荣幸,说起来,应该是启国感谢两位才是,何来叨扰一言?
二位刚来,想必这一路舟车劳顿,公子可歇息两日,其余的事我们可以容后再谈,我已经让人给公子准备好了房间。”
徐凤鸣知道他一定是有话要跟赵宁说,也不过多纠结,道了声谢,跟姜冕一起在郑琰的带领下走了。
赵宁想跟上去,被闵先生叫住了:“殿下请稍候,我有话与殿下说。”
赵宁无法,只得留下来。
待徐凤鸣走远后,闵先生说:“殿下,你久不归来,如今回了大安,该去王宫拜见君上和王后。”
赵宁语气淡漠,似乎带着点不耐:“知道了。”
“君上早年在卫国落下病根,如今身体日渐羸弱,”闵先生见他那样,耐着性子道:“关于立太子一事,如今已经成为了当下的重中之重,君上自己也知道自己身体越发不好,也开始在立储之事上下心思了。
殿下虽乃王后所出,君上内心也重于殿下。可……立太子一事,毕竟牵连着各士族、王室宗族,以及整个启国的未来。
而且,殿下还有几位不相上下的兄弟。
其中关系盘根错节,错综复杂,牵连的人甚广,其中也牵连着各大势力的利益。
所以,哪怕君上是一国之君,又有心偏向于殿下,但在这事上,也不能随心所欲。
王后出身平民,殿下也没有母族帮衬,所以,殿下,你须得比别人更加努力。”
赵宁不知道听没听进去,一言不发地坐着,见闵先生停顿下来,以为他说完了,于是道:“知道了。”
闵先生:“……”
闵先生打量了赵宁一会儿,不知道他的“知道了”是真的知道了,还是只是为了应付他:“殿下,王后很想你,自从你走后,她每天都在担心你。”
“我知道你的意思,”赵宁说:“我稍后就回王宫拜见父王母后。”
闵先生不动声色觑着赵宁的脸色,他知道现在赵宁跟徐凤鸣的关系正是蜜里调油的时候,于是接下来的话他很识趣地没有再说了。
赵宁见他说完了话,起身找徐凤鸣去了。
“这丞相府……”徐凤鸣跟姜冕走在去闵先生给他安排的房间的路上:“跟我想象中的不太一样啊。”
郑琰:“那依公子所言,该是什么样的?”
谁不知道这闵先生家里富可敌国,是富甲一方的富商?
当初愣是用金钱打通关系,不但把赵玦从卫国捞了出来,甚至靠着自己的金钱拉拢关系帮助赵玦登上了王位。
现在更是成为了启国举足轻重的丞相,就连赵玦这个一国之君,都要倚仗他来对抗朝中错综复杂的各大势力斗争。
然而现在这偌大的丞相府,居然连棵像样的草都没有。
说出去谁信?
“别说徐先生了,”姜冕说:“我也没想到,闵先生身为一国丞相,所居的丞相府,居然会是这样的。”
郑琰:“丞相只是不喜欢那些粗俗的身外之物罢了。”
徐凤鸣跟姜冕没吭声,俩人心里都有一个想法——这样的人,要么就是真的克己奉公,对那些身外之物不感兴趣,要么就是城府太深。
“到了,”郑琰领着徐凤鸣二人去了一间小院。
这院子环境倒是清幽质朴,跟徐凤鸣那雅阁一样,一边种着梅花,一边种着竹子。
若是没猜错的话,这应该是丞相府最好的院子了,而且专门用来招待客人的客房。
果然——郑琰说:“这是专门给客人居住的客房,殿下,我自作主张,把你的院子跟徐公子的安排在一起,可以吗?”
“正合我意,”姜冕笑道:“我还要谢谢你呢。”
郑琰:“那么,殿下请随我来。”
徐凤鸣:“……”
徐凤鸣发现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郑琰一对上姜冕,就非常有礼貌,而且十分客气,一点都不贱。
“里面的一应物什都准备好了,”郑琰说:“徐公子好好休息,我就住在隔壁院子,有事喊一声就行,我能听见,我先带殿下去他的院子。”
徐凤鸣颔首,郑琰跟姜冕就走了,出院子时正好碰上赵宁。
姜冕跟赵宁一颔首,郑琰侧过身子,让开赵宁。
赵宁进了院,两个人就离开了院子。
郑琰领着姜冕去徐凤鸣隔壁的院子,这间院子的格局跟徐凤鸣那间院子的格局相差不大,仍然种了竹子和梅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