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凤鸣凭一己之力,三言两语怼得两个人都不说话了。
“公子,我错了,”郑琰服软了:“我不说话了,你饶了我吧。”
徐凤鸣心情舒畅,喝了一口酒:“你可知,知己知彼,百战不殆的道理?孙子曰,不知彼而知己,一胜一负;不知彼,不知己,每战必贻。”
“所以,凤鸣兄这段日子是在观察,”姜冕说:“一个国家怎么样,往往只要看这个国家的百姓过得怎么样,就能看出来了。”
郑琰懂了:“所以,公子这段日子每日出来不是为了吃喝玩乐?而是为了体察民生?”
“不,”徐凤鸣说:“其实我也想出来玩的,那府里实在是太无聊了。”
郑琰:“……”
酒肆一片嘈杂,四处都是人们说话的声音。
“要我说,咱们启国如今能有这繁荣景象,还得多亏了丞相。”
周围的人不知为何,突然就谈论到闵先生身上了。
一有人开口,就立即有人接话了:“是啊,若不是丞相来了我们启国以后,大力发展商贸,开通通商渠道,吸引各国的商人前来经商,我们启国这几年也不会变得这么富裕。”
“是啊,别的不说,”一名中年男人接口道:“这几年来,大安城就比以前热闹的多。而且啊,我们平时所需的米面粮油不但不那么难买了,价格也没以前那么贵了。”
“兄台这么一说,我倒想起来了,前几日东街那边又开了几家新的粮油店。”
“可不是吗?”有人说:“自从我们跟别国通商后,不但各种生活所需的物品价格打下来了,就这些外来的商铺,一年下来上缴国库的赋税,也是一笔不小的数目,不知道能养活多少将士,打造多少兵器。”
“别的不说,单说只是那长春阁一年所上交的赋税,就足以养活八九万将士了。”
“丞相是我们的大恩人啊,”一个老人说:“因为他,我家去年不但收到了我战死的小儿子的抚恤金,就连他跟老大多年未发的俸禄也悉数补上了。
那上门发抚血金的大人说,根据启国新法,但凡是在战场上战死的将士,家属每一年都有抚恤金。”
“对,我家也收到了!”
“我家也是!”
“我们家兵娃子的军饷也拿到了。”
众人纷纷附和起来。
这已经是徐凤鸣几个月以来,不知道多少次听人赞扬闵先生了。
三个人坐在酒肆里默默地听着,及至天黑,两坛酒见了底,酒肆里的人也陆陆续续散去,三个人才回了丞相府。
根据徐凤鸣对启国的了解,结合这段时间在大安城的观察得出了大致的结果。
这启国,虽然一直是中原各国口中的蛮夷之邦,更是因为几百年前启国第一任国君得位不正,一直被中原各国所瞧不起。
然而被瞧不起归被瞧不起,但不可否认的是启国的兵力一直是最强的,军队的战斗力也是几国当中的佼佼者。
启国第一任国君更是行武出身,启国自建国伊始,可以说大安城的第一批居民,除了百姓,还有许多长年在战场上厮杀的士兵。
启国地处北方,土地宽广却贫瘠、物资匮乏,一年当中有近一半的时间处于冬天,因此他们不得不为了生存跟草原上的游牧民族斗争。
加上地处北方,又常年跟草原上的民族斗争。导致启国民风彪悍,启国人生性好斗。
可打仗启国人或许在行,但治理国家却不行。
加上启国因为得位不正,向来被中原人瞧不起,几百年间更是很少有读书人愿意来启国当官。
这些年来,无论启国开出多好的条件,那些读书人仍然只游走于中原各国,始终不愿意踏出玉璧关来启国。
因此启国强归强,内部却有很多弊端。
这些弊端刚开始或许并不明显,却始终都在。日子久了,就像人一样,平时或许不会怎么样,看起来身体强壮,甚至根本看不出来身体有什么不对。
可一旦那人生了病,那些看似不起眼的沉疴顽疾便会立即趁势而来,若是处理不好,甚至会就此断送性命。
所谓千里之堤溃于蚁穴,便是其道理,越是不显眼的毛病,就越容易危及生命,越容易摧毁根基。
启国一直以来的沉疴顽疾他是知道的,加上连续吃过两次亏,所以他此次前来,并没有急着入手,而是打算先找到弊端,方能对症下药。
然而真到他来了才发现,这启国早就在改变了,那病变的地方在慢慢地治愈。
对于闵先生这个人,徐凤鸣对他一直是有恨的。
当初若不是因为他指使郑琰去洛阳王宫,意图掳走姜黎,姜黎如今就不会生死不明。
郑琰此人他虽不了解,但有一点徐凤鸣可以肯定,那就是郑琰最后向姜黎下杀手,一定是得到过他的授意。
其实徐凤鸣不怪他出计谋去洛阳抢姜黎,正如陈简所说,同一件事,不同的人有不同的看法。
更何况如今这乱世,早已礼崩乐坏,各国之间都想挟持早已名存实亡的太子,来个挟天子以令诸侯。
他恨的是他那种得不到就要毁掉,既然人带不走,那么就要杀掉的心理。
就因为他,害得姜黎如今生死不明。
倘若徐凤鸣有得选,他绝对不会来启国,更不会跟他一起共事。
但现在,徐凤鸣却不得不对这个仇人心生钦佩。
他敏锐地察觉到了启国潜藏在强大光环下的致命弱点,凭一己之力,带动了启国的经济发展,解决了启国目前最重要的一个问题——钱。
有钱能使鬼推磨,这话不单适用于人,也适用于国家。只要有了钱,国库才能日渐充盈,有了钱,才能发得出军饷,百姓才能安定。
三人回了丞相府,姜冕跟徐凤鸣各自回了院子。
晚上,郑琰仍旧将今日的行程报备给了闵先生。
第二日徐凤鸣跟姜冕没出门,在院子里晒太阳,如今积雪初化,日子一天天暖了起来,算起来,南方这时候应当已经入了春了。
今日闵先生没有朝会,也没有出门,特意来后院转了一圈。
徐凤鸣跟姜冕二人刚摆好棋盘,闵先生笑道:“二位公子好雅兴。”
“闵相来得正是时候,”徐凤鸣见是他来了,忙道:“这棋盘刚摆好,不若这第一局棋,让您来?”
闵先生久不下棋,瞧见这棋盘,还真有点手痒:“那我就倚老卖老了。”
“我棋艺不行,”徐凤鸣看向姜冕:“子敬,不若你替我一局?”
姜冕想了想,笑道:“那我就献丑了,还请丞相大人手下留情。”
“姜公子言重了,”闵先生笑道:“实不相瞒,老朽棋艺也不行,下得一手烂棋,一会儿还要请姜公子高抬贵手呢。”
两人相对而坐,作为晚辈,姜冕让了一子,闵先生从棋盒里摸出一颗黑子落在棋盘上。
他落子后,姜冕手执一子,落在棋盘上。
徐凤鸣坐在一旁观战,郑琰跟那个刀疤男人无声地站在院子里。
院子里寂静无声,两人棋艺相差无几,一时半会儿-竟然谁也奈何不得谁。
“这段日子以来,”闵先生观察着棋盘上的局势,落下一子:“两位公子在大安可还舒心?”
“自然是舒心的,”徐凤鸣说:“大安军民融洽、其乐融融,这是在其他国家都是很少见的,这都是丞相的功劳。唯一美中不足的就是大安太冷了,冬季时间较南方比起来太过漫长。”
“我们是中原人,自然是受不了了北方的严寒,不止我们,整个启国人都是。他们最大的愿望,就是离开这地方,回到玉璧关内。”姜冕吃了闵先生一子,闵先生觑着棋盘,赞赏道:“好棋。”
姜冕:“不过投机取巧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