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众人便是不问,也均已猜出结果,当然是刘吃亏的表弟杨天道被郭雀儿打败乃至受伤。但众人故此一问,不过是要表明自己都在用心去听刘吃亏说话,以此证明,对刘吃亏的尊重。
刘吃亏摇了摇头,叹一口气,道:“小老儿便是不说,诸位也该猜了出来。但详细经过以及那郭雀儿如何阴毒,只怕诸位不知。”顿了一顿,这才又缓缓道:“那大老爷听说郭雀儿很是厉害,当日便又请来不少武师,只待今夜子时郭雀儿前来。我表弟与众武师一日不敢回家,均是在大老爷府上守候那郭雀儿,将近子时之时,忽听得一阵怪异之声。这声音透过寒夜,蔓延而至,这时正值夜深人静,我表弟等人听得这怪异之声,均骇出一身冷汗。那怪异之声,起初似乎由一个东西发出,待那声音一顿,紧跟着四面八方跟着响起,均是那怪异之声。”刘吃亏说到此处之时,脸色也已大变,就好像当夜他便亲临一般。
凌雪听他说的怪异,问道:“那怪异之声,又是什么声音?”
刘吃亏饮了一口酒,声音有些发颤,只听他道:“那是逐魂鸟的声音。”
“逐魂鸟?”众人之中有几人显然熟知这逐魂鸟,均是吃了一惊。
刘吃亏道:“不错!正是逐魂鸟!逐魂鸟又叫报丧鸟,它若是在谁家院中啼叫,谁家定要出人命,是以当地百姓均称它们为逐魂鸟。这逐魂鸟的声音一向怪异,深夜之中,又是数百上千只逐魂鸟啼叫,一时之间,大老爷府上阴森恐怖至极。忽然听得一人冷冷地道:‘张王八,听说你家财万贯,一向豪富,在下今夜须借你千两银子使使。’大老爷姓张,名讳是上万下百,只因他一向横行乡里,欺压良善,是以当地百姓背后里称呼他时,无不咬牙切齿,称他为‘张王八’。”
凌雪忽地一笑,只听她声音如同夜莺啼叫,说不出清脆悦耳,“老公公,你便是不说,我们大伙也知道那大老爷便是张王八!”
刘吃亏道:“是了!姑娘天生聪慧,小老儿便是不解释,姑娘也能猜得出来。”凌雪笑道:“哎呦,你快别夸我了,快接着讲故事!”
刘吃亏这才正色道:“我表弟等人听得那郭雀儿的声音似乎便在头顶,知道他藏在屋顶,众人纷纷跃到屋顶,却哪里有半点人影,正在这时,忽然一大群逐魂鸟从四面八方飞腾而来,乌压压的一片,幸好那几日将近十五,是以月光很亮,若不是仗着月明星稀,我表弟等人非要丧命在逐魂鸟嘴下不可。这群逐魂鸟就好像被豢养的,只听得其中一个逐魂鸟的叫声极其响亮,透过云霄,声音直传到数十里之外。那夜小老儿正好赌输了回来,在城中听见那逐魂鸟的叫声,不由暗叫倒霉,怪不得那夜手气真背,连连赔庄。”
孟留名道:“你赌钱输了,那是你自己运气不好,跟那逐魂鸟可没关系,再说了,你只管讲那夜张王八府上之事,没来由说那许多废话作甚。”
刘吃亏惭愧道:“是是是,小老儿一时兴起,便岔了话。那叫得最响的逐魂鸟声音一落,数千只逐魂鸟竟像数百万大军一样,径直朝着我表弟等人扑去。我表弟自恃剑法了得,拔出腰间长剑,斩落数十只,但围着他乱啄乱咬的逐魂鸟何止数十只,他不幸也被咬中几下,当下舞一个剑花护住全身,退到屋中保护张大老爷。而其余武师纷纷乱窜,逐魂鸟无论他们逃到哪里,均是扑腾着翅膀尾追而去,众武师无奈之下,只得进入屋中,紧闭房门。饶是如此,逐魂鸟紧跟着乱飞乱撞,试图要冲入屋内。我表弟退入房中,赶紧关好房屋,忽听得背后一人道:‘别动!’这声音稚嫩,显然说话之人年纪不大,我表弟问道:‘你便是大名鼎鼎的郭雀儿?’那人道:‘嘿嘿,想不到在下的名头竟然已传到了昆仑派高手耳中,惭愧,惭愧!在下正是郭雀儿!’我表弟冷道:‘听闻你向来求财,是么?’郭雀儿道:‘不错!’我表弟又道:‘江湖中传闻的大盗,想不到只会用些下三滥的招式,入室豪取,这等行径岂是盗窃,倒像是打劫!’郭雀儿笑道:‘你怎知在下不是盗窃,而是打劫?’我表弟道:‘既然是入室盗窃,便该神不知鬼不觉,不伤人命,不以人命威胁才对!’郭雀儿哈哈大笑几声,道:‘你怎知在下并非神不知鬼不觉?’我表弟道:‘若是神不知鬼不觉,便该悄悄动手,似你这般大摇大摆,大张旗鼓,闹得满城风雨,又怎能称得上神不知鬼不觉了?’”
众人纷纷一拍桌子,道:“是了,令表弟说的在理啊!那郭雀儿号称盗圣,既然是盗圣,便该以偷盗为本份才是,若是豪取,那跟拦路劫财的强盗,可不是一样么?”
燕留声也跟着道:“正当如此!名声在外,却背道而行,即便他名头再响,江湖中人还是瞧他不起,怪不得他近年来臭名远播!”他见凌敬兄妹二人听得津津有味,偶有嘴角含笑,心下总觉不是滋味。
忽听一个声音冷道:“无论是黑猫还是白猫,能抓住耗子才是好猫!无论那人是巧取还是豪夺,能偷来一千两银子,便是他有本事!”这声音极其冷淡,正是坐在不远处的那蓝衫年长之人。
凌雪颇觉有理,朝着那人微微一笑,那人也点了点头。
刘吃亏见那人胡搅蛮缠,心下不觉有气,想要与他争论一番,又见他人多势众,不愿得罪,当下缓缓续道:“那郭雀儿被我表弟一番追问,似乎无话可说,冷笑几声,道:‘任你怎么说,反正在下一千两白花花的银子已到手中,你又奈我何?’我表弟气道:‘趁人不备,背后偷袭,算什么本事?有种的咱们正大光明打一架,若是你能胜过我手中的剑,我便服你!’那郭雀儿道:‘听闻昆仑派剑法轻灵迅捷,向来以快剑著称,但自上一代掌门天灵子谢世之后,昆仑派再无好手,如今的昆仑派掌门猪血未干,只怕也是徒有虚名罢了!’我表弟听他辱骂自己师父,早已按捺不住心中怒气,倏然转身,一剑便朝着背后那声音处刺去。岂知这一剑却刺了空,环目左右,哪里有半点人影,登时便惊出一身冷汗,只道是遇见了鬼。只听郭雀儿叹一口气,道:‘唉……剑法虽好,却太过缓慢!’我表弟听得他声音又在自己背后,心下大骇,暗道:‘他怎会在我身后?倘若他一声不吭,在背后刺我一剑,或是砍上一刀,我焉有命在?’虽是如此,但他恼怒那郭雀儿口出狂言,心下气不过,骂道:‘我师父复姓朱邪,名讳上未下甘,不是猪血!’原来昆仑派掌门复姓朱邪,但那‘邪’字是双音,旁人不知道的,只道是个‘邪’字,实则该当念作‘耶’字才对。但猪血的‘血’字,咱们土人常年叫作‘写’字的‘写’这个音,那郭雀儿故意出言不讳,辱骂我表弟的授业恩师朱邪掌门,是以我表弟拼着性命,也要讨个说法!”
说到这时,众人纷纷大笑,其中一个粗莽大汉笑道:“什么朱邪猪血乱七八糟,刘老哥你只管讲故事,何必卖弄文字,咱们都是粗人,哪里懂这些书生的东西。”更有几人笑着附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