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娥侧身半躺在床上,七爷坐在床边,两人有一搭没一搭说着闲话。
“你住在这里还习惯吗?可有缺什么东西?窝呱儿能听懂你说的话,缺什么就叫她去弄来。”
“好。”月娥点点头。
七爷给她讲起“日勒”院子里的布置,房间里的各种摆设,三间正房,两边的厢房都被他介绍个遍。
月娥静静听着,并出言不打扰。她将明珠放在枕边,看了又看。这下方便了,无聊时,打开盒子就可以看书。
“王爷,明日,你叫人给我拿几本书来就成。”
“好,明日我给你拿来。”七爷嘴角扬起,满脸笑意。
他又将屋子里的用品用具看了一遍,一应俱全,实在没什么好说的了,又问:“窝呱儿侍候得还满意?可还需要多派些人来?”
“她不错,还会说几句宋语。派其他人来了,我反而不习惯。”
“过些日子,扎哈的伤养好后,就让她回来。本来已将她赐给了梓阳,如今梓阳不在了,还是让她继续侍候你。”
“好,王爷,你有伤,早些回去歇息吧。”月娥打了个哈欠。
“月娥,我回去了,明日再来看你。”七爷站起来,柔声道。
“嗯。”月娥又打了个哈欠。
七爷终于恋恋不舍地离开了客房,若不是看到月娥疲惫的样子,他还可以再说下去。
桑嘉在院里中边闲逛,边琢磨着如何去“日勒”客房,见一见月娥。这么多天来,他们各自养伤,没有见过一面。他每日都在惶惶不可终日中度过,他担心她的伤,也悔恨自己的行为,为何就控制不住又下手了呢?
他知道月娥不会出卖他,也知道月娥不愿意他再伤害王爷,他已在心里下定决心,以后不会再对梓阳和娘子以牺牲自己生命来保护的七王爷下手了。
月娥把玩夜明珠照向窗外的光束,让前来的桑嘉止了步。他站在树梢的暗影下,望着那扇华光毕现的窗户发呆,那是夜明珠的光辉,只有七王爷才拥有的宝物。
七爷出了客房,往自己的寝房走去。他终于将月娥从遥远的地方带回了自己的府邸,尽管还有千头万绪的事要去做,但他内心充满了喜悦。
“窝呱儿,你为何在此呢?”桑嘉从树荫下走出,对院门口张望的窝呱儿问道。
“奴婢见过大公子。”窝呱儿赶紧屈膝行礼。
“姐姐,不用多礼,我只是碰巧路过此处。”
“大公子早来几步就会碰到王爷,奴婢刚才送王爷离开。”
桑嘉微笑道:“我过会儿就去七王叔那里。呱儿姐姐,娘子受了那么重的伤,可是好些了?”
“谢天谢地,娘子昏迷不醒十几天,如今总算是醒过来了,幸亏有百里郎中医治,果然医术高明,名不虚传。”窝呱儿见贵公子肯跟她说话,圆圆的脸上满是红云,巴不得知无不言,言无不尽,讨主子欢喜。
桑嘉柱着拐杖,慢慢走到院门口,温声道:“呱儿姐姐,本公子有些口干了,你赌在门口,不想让本公子进去喝杯水吗?”
窝呱儿赶紧让开身,腼腆道:“大公子请进。”
她将桑嘉公子迎进了院子。内宅客房本是不允许外男进入的,但桑嘉公子不同,他从小就在这个府邸出入,等于半个主人,府邸里的每个角落都有去过。
桑嘉进了院子,直接到了正房堂屋坐下。
“大公子,请喝茶。”屋内婢女赶紧给桑嘉倒了热茶。
“嗯,你下去吧。本公子同呱儿姐姐说会儿话。”
“是。”婢女应了一声,退出屋去。
窝呱儿受宠若惊地将茶杯递到桑嘉公子手里,娇声道:“大公子,请喝茶。”
桑嘉点点头,端起茶杯,一小口一小口慢慢喝着,耳朵留意着里间的卧房。
“娘子吃过晚膳么?百里郎中来过了么?”
窝呱儿一一回答了桑嘉的问话。
月娥闭着眼睛,迷糊着正要进入梦乡,突然听到了外间传来桑嘉的说话声,心里一紧,清醒了过过来。她觉得有些话一定要给桑嘉讲清楚,免得他再次鲁莽行事,连累了自己。
她起身慢慢下了床,有些气喘地走到外间。窝呱儿见状大吃一惊,急忙上前去将月娥扶到椅子上坐下。
“窝呱儿,你去里间帮我重新换一下床垫和被子。”
“是,娘子。”窝呱儿应了一声,去了里间。她是个极聪明的女子,她知道这是娘子支开她,一定是不想让她听到主子的说话。
“娘子,你叫月娥?”桑嘉红着脸,有点手足无措地问。
他没想到,会在这种情况下,单独与娘子见面。原想着,只要能远远地看她一眼,只要知道她已脱离危险了,他就会睡上一个踏实觉。
“是,我叫月娥。”
“你的伤还要紧吗?还痛不痛?”桑嘉红了眼圈,盯着她问。
“我的伤口很痛,很痛。我昏迷了十几天,痛得差点都不想再醒过来。”月娥皱着眉头,如实相告。她说的是实话,她差一点就被黑无常带走。
“对不起!”桑嘉垂下头,发自内心的忏悔道。
月娥冷冷地看着他:“你确实对不起我,我与你素不相识,若是真的死在你手里,岂不是太冤了。”
“我不会再做这些事,真的没有下一次,请你相信我。”桑嘉噙着泪,急声道。
“我从不相信别人说什么,我只看他到底做了些什么。其实很多事情根本就没有必要去做,冲动的代价是魔鬼。你做这些事想到过他也是你的亲人吗?看到亲人流血,你心里不痛吗?”
桑嘉彻底沉默了,经历过生死之后,他想明白了,没有什么比生命更重要。他很后悔,若是没有鼓动梓阳跟他去游历,就不会遇到这些事,梓阳就不会死。
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我不该带梓阳出去外面,这是我做得最后悔的事。但是有一件事,我不后悔。”
月娥气恼得翻了个白眼,他暗杀叔父这样大逆不道的事都做得出,都还不知忏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