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是何悠然的祈祷真的诚心诚意的打动了上天，还是单纯的是因为林地太小了，我那天下午又碰上了他两次，一次在一条河旁边，另一次是我在修复一个三人组合的武器损耗，他刚好路过，过来凑了个热闹。

大多数来做学生的灵士对我没什么偏见，只是单纯的把我当成一个老师，跟着我学习的时候也都安静认真，但何悠然一口一个“晚晚”的叫我，不时还开一个小玩笑，把那几个学生看的都目瞪口呆，我不得不先把他轰走了。

晚上五点的时候第一天的实践训练就结束了，有明家的车来把所有人接回了本家。哥哥一天下来估计是累的不行，靠在副驾驶的车窗上睡着了，明澋还在孜孜不倦的给大家讲注意事项和第二天的安排，何悠然坐在我旁边，兴高采烈地数着自己口袋里的妖兽石，足足有二十多块，我几乎能感受到旁边的学生投来杀人的目光。

也不能怪他们，虽然集训的妖兽都是本家从别的地方抓过来的，还用符咒强化了它们的能力，但到底也是实实在在的妖兽石，可以换钱。更何况集训结束以后还会根据学生打到妖兽的数量分配证明和奖励，照何悠然这个打法，整片林地的一大半妖兽都要进他的口袋，而且如果我没记错，他今天一天甚至连武器都没用。

我委婉的提醒了他一下：“你可以稍微收敛点，不然我怕别的学生会排挤你。”

他一愣，摇头拒绝了：“我凭本事挣来的钱，我不要。”

“……”那行吧。

但是第二天的时候事情开始有点失控了，何悠然吃晚饭的时候悄悄溜进老师吃饭的区域，把兜里的四十多块妖兽石放在桌上，一脸骄傲。

我犹豫着拎起一块湛蓝色的妖兽石，看起来应该是属于挺贵的那种。问他：“你今天用你的武器了？”

他摇头：“没有，我用符咒下了几个套。”

哥哥从水果区拿了草莓和西瓜回来，看到桌子上的一大堆妖兽石，十分诧异的看了眼何悠然：“都是你的？”

何悠然一脸骄傲：“都是我的钱。”

哥哥在我对面坐下，皱着眉头看何悠然：“你这样不行，整片林区一共就不到二百只妖兽，你给其他学生留条活路。”

“可是协议里没这样说啊，”何悠然无辜的眨了眨眼，“我看学生手册里面也说，能打多少算多少。”

哥哥被噎的一句话也说不出来，臭着脸把他打发走了，转头把明澋叫来，让他从本家那边再申请一百只妖兽过来。晚上我和哥哥被迫加了班，去盯着家仆把几车刚刚抓住的、一脸茫然地妖兽投进了林区范围。

不过何悠然好像一点也不担心自己会被排挤，他丝毫没有要和任何人组队的意思，只是独来独往，偶尔会溜到我这边陪我吃饭，顶着哥哥的愤怒目光依旧谈笑风生。我问他为什么不试着和别人组个队，他的脸色变了变：“我听到他们说哥哥的坏话，我不喜欢他们。”

我的心一沉：“说什么了？”

何悠然偏着头想了想：“也没什么吧，大概就说向先生帅的太过分了，他们好羡慕，向先生的武器真好看，他们好嫉妒，向先生的灵力也太强了，最后只能羡慕嫉妒恨。”

“这样吗？”我被他逗笑了。

他做了个鬼脸：“差不多吧。”

我知道他是在安慰我，毕竟只要有人议论哥哥，说的话就没有好听的。但是我深知社交的重要性，还是说：“但是同为灵士，不能因为他们说了几句难听的话就不来往了。人脉就是资源，得好好利用这一点。”

何悠然虽然脾气好，但看起来不像是喜欢应付这种场面事的人，好在他还是很听话，听了我的劝去结交了几个临时队友，晚餐也不再溜到我这边的就餐区了。第二天下午我还看到他和一男一女两个灵士组了一队，冲着哥哥负责的方向飞过去了。

何悠然在前期的确激起了不少民愤，但临时投到林区的一百只妖兽到底平息了大多数学生的怨念，那些组了组的人交上来的妖兽也明显的增多了。第四天的时候，来我负责的区域的人突然多了起来，大多数都是冲着那道山沟来的，训练已经接近尾声，大多数平原和树林间的妖兽都没了，只有像这些阴暗潮湿的地方可能还聚集着一些妖兽，这些妖兽一般也比较值钱。我一直待在山沟附近巡逻，不过好歹来的大多数是三五成群的一组人，互相帮衬着也不会出什么大事。

但是这天快结束的时候，我在山沟外面发现了几只奇怪的妖兽，它们聚集在一处阴暗潮湿的夹缝里，似乎在和什么东西拼命扭打着，我找了个树躲起来，朝夹缝里看了看，里面并没有人。

我下意识的觉得哪里不对，把定位符咒打开，果然发现前面的那个夹缝里有定位符咒的回应，对应的编号是一个叫江瞳的女孩。可是为什么里面没有人影？难道是她把距离符咒丢在这里了？

我刚要把那堆妖兽赶走，一个阴影扑拉着翅膀降落下来，哥哥从软糖的后背上滑下来，皱着眉头：“什么情况，为什么有定位符咒在这里抽搐。”

“你看看。”我指了指那堆妖兽。

哥哥盯着它们看了一会，语气里充满嫌弃：“现在妖兽都傻成这样了？一个符咒都盯着不放？”

哥哥话音刚落，那几只妖兽像是听了什么指令，呼啦一声齐齐的往天空中飞去，依旧孜孜不倦的和什么东西纠缠在一起。哥哥脸色变了变：“不对，”他说着急匆匆的跳上了软糖，“小妹，你在地下接应。”然后就直接冲到了那几只妖兽旁边。

妖兽虽然不怎么厉害，但是数目一多了就容易成气候，再加上哥哥出招的时候总是有顾虑，似乎怕误伤了什么人，纠缠了半天也没个结果。我在底下干着急，除了帮射了一条妖兽腿下来，没帮上任何忙。

这边的动静越闹越大，有好几个刚从山沟里爬出来的学生都被吸引了过来，一脸茫然地看着哥哥在空中飞来飞去，有一个男生还捂了嘴小声对同伴说：“他在干嘛，四小天鹅还是华尔兹？”

要不是环境条件不允许，我都差点要笑出来了，但还是拿着弓箭指着天上，不敢有什么松懈。哥哥纠缠了一会，突然冲着那堆妖兽纠缠的地方喊了一声：“把隐身收了！”

我还没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那几只妖兽的爪子下面突然凭空出现了一个女孩，她手脚都被妖兽扯着，脸色煞白。而她的凭空出现似乎刺激到了那些妖兽，它们兴奋的嘶吼着，眼看爪子尖牙就要扎上去了。

我搭弓射箭的速度到底比哥哥慢，我的一支箭头刚刚射中其中一只妖兽的脖子，就看到有三股整整齐齐的深蓝色灵力，凝结成尖锐的利刃，精准的扎中了那三只妖兽的心脏，然后软糖呼啦的一声飞过去，接住了被妖兽悬在半空中的那个女孩。

这是相当漂亮的一记攻击，如果这场景放在别人身上，一定会是满堂喝彩外加手机360度无死角拍摄，没准第二天视频就会出现在灵士内部的论坛和网站上。但是周围安静的可怕，我一眼扫过去，没有一个人欢呼，几乎所有人的脸都是煞白的，脸上的表情有恐惧，有厌恶，还有几个人甚至整整齐齐的后退了几步，后背贴到树干上或者岩石上。

不是因为别的，只是因为哥哥的灵力，漂亮的深蓝色里参杂着火焰般的深红，像是血管一样流淌过灵力的脉络，虽然不多，但是显眼的很。没有人不害怕那个，那是血祭禁咒的标志。哥哥哪怕早就不再修了，但那些东西还是渗到了他的灵力里，这也是为什么他从不在战斗的时候用灵力，他怕自己控制不住，更怕会吓到别人。

哥哥带着那个已经被吓傻了小姑娘降落在我面前，她一落地就瘫在地上，周围的窃窃私语声又来了，像苍蝇的嗡嗡声一样驱赶不去。

“卧槽你刚刚看见那个红色了吗？”

“看看看见了，那是什么玩意，太吓人了。”

“怎么会有人想修这种东西，神经病吧。”

“我看他刚刚也是为了救人……”

“救人又怎么样，没听过狗改不了吃屎吗？”

哥哥还在试图让那个女孩子站起来，但也听到了几句周围的风言风语，脸色不怎么好看。我往周围看过去，全是苍白嫌恶的面孔，太阳穴又一阵疼，赶紧往哥哥的方向走。

腿像灌了铅似的，还没走两步，周围突然有一阵急促的脚步声由远及近的传来，下一秒手腕被人轻轻的握住了，我抬起头，对上一对乌黑的眸子，和一张鲜活的、带了满满的担忧的脸：“晚晚你没事吧？我刚刚叫你你没有理我。”

“没……没事。”我回过神来，“你怎么来了？你刚刚一直在这吗？”

他摇头：“没有，我刚赶到这，看到有点不对劲，就放了求救信号，现在明老师已经过来了。”

我突然觉得有种劫后余生的脱力感，“谢谢。”

“没事，晚晚。”他皱着眉，“怎么了，又是和烟雨山那次一样吗？”

我点点头，他脸上的担忧表情更甚，外套下的手紧紧的握住了我的。不远处明澋上气不接下气的跑过来了，旁边跟着他的夫诸，也是气喘吁吁的。

……你就不能骑着你的灵献吗，我真的服了。

我对着明澋打了个手势，想让他赶紧把周围这些看热闹的带走，他却没注意到我，只是慌慌张张的抓住一个学生问怎么了。我看着头疼，刚想出声叫他，何悠然在我耳边说了一句：“晚晚，你等我一会。”就匆匆的跑到明澋旁边，对他说了些什么，等何悠然再跑回来的时候，明澋已经在招呼周围的学生去医疗点了。毕竟没人想听明澋念经，大家都乖乖跟着他赶紧走了，不一会周围就只剩下了我、何悠然、哥哥，还有他刚救下来的那个女学生。

我和何悠然跑到哥哥旁边，那个女生好歹能站起来了，面庞清秀，穿的衣服也是简简单单的。我突然意识到她似乎有点面熟，零星的记忆花了几秒浮上水面：“是你。”

是之前在灰市碰到的那个女孩子，她告诉我烟雨山有异动，似乎是跟着罗鹿鸣的学生，原来她叫江瞳。

她的脸涨红了，不住地鞠躬：“向老师，向老师，麻烦你们了。”

“好了好了。”我赶紧扶住她，“你不是罗鹿鸣的学生吗？怎么来明家参加集训？”

她看起来有点尴尬：“我不是罗老师的学生，我只是门生。”

门生有点像是低配版的学生，一般是拜师的过渡阶段，并没有拜师协议或者合同，大多数的门生灵力都很低，也不会受到老师的重视，只能参加一些低等级的集体活动，只有等级和灵力修上去了才能被选为学生。

哥哥皱眉：“这一届里面没有灵力低于两级的人，罗鹿鸣自己还不到三级，她收学生的水平这么高了吗？”

江瞳拧着自己的手指，声音细的几乎听不到：“我家不是很有钱……”

这话一出大家都知道了，做学生每年都要交学费的，但是门生交的就很低。甚至还不如好一点儿的集训交的多。这次的集训刻意选了中小家族里不是很激进的人，所以收的费用也很低，大概是因为这样她才能入选的。

哥哥察觉到了有点尴尬的气氛，把话题转移了：“你有没有哪里受伤？”

“没有没有，”她赶紧摆手，“我刚刚就是吓傻了。”

“为什么要隐身？”哥哥问她，“怎么还同时被三只妖兽缠上了？”

“我没和别人组队，我怕拖别人后腿，”她解释着，“所以我一直保持隐身状态，这样人和妖兽就都不怎么能察觉我，可能是我今天打下来的妖兽石太少了，就被它们缠上了。我的求救符咒还被它们给吃了……”

我皱起眉，想组队的早就组队了，不过这一届学生大多有些背景，可能看不上江瞳这种小门小户、又不怎么有钱的学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