农民说的是十年前的护教战争，白瑾是那场战争的亲历者，但他没有应话，老伯一点也不在乎，他似乎很满足于一个人说一个人听的局面，或者说，他太久没有今天这种一吐为快的机会了，嘴里始终在念叨着一些东西。

“虽说咱们的日子还算好的，但我还记得以前的日子。我是在本着王国的北方边疆长大的，本着王国你知道吗？隔着一条圣米尔河就是奥尔德南，我在河那边那边还有不少亲戚呢！”

“他们过的什么日子我还不清楚吗，比我们河这边还差！交完王国税交领主税，交完治安税交北方防线税，好不容易有点余财还得去教堂送钱送货，就这样，那些教堂下属的流氓骑士还要时不时来搜刮一遍，然后强盗一作乱，管都不管！”

“真是一个笑话！甚至我还见到过逃到河这边来的人，听说是村子被强盗给屠了，当时我就纳闷儿了，奥尔德南的贵族和主教们究竟在干什么，后来我才知道，原来他们是一伙儿的，他奈奈滴！”

“相比起来，本着王国的日子还要好过一点，虽说税赋也重，但好歹领主们还会管事，碰到强盗或者魔兽都会组织人手甚至军队剿灭，比奥尔德南还是要好一些的。”

白瑾本来只想当个安静的听者，但老伯说到了他从未去过的本着，引起了他的兴趣，便随口问道：“那本着王国的主教们呢？”

“那群狗娘养的！”农民老伯当场骂了一句，骂完后他转头看了一圈，确认没人后又小声说到：“你可别不信，各王国的主教都是一丘之貉，没几个好种！本着也好，安苏也罢，那些主教们都恨不得刮地三尺，每天不是让人们捐款就是依靠神术敛财，恨不得钻到钱眼里去，为了钱财，那些狗娘养的就没有做不出来的！”

“关键是他们都那样了，神殿还是不管，十年前还出动了军队给那群败类撑腰，真搞不懂神殿在想什么！”

说着说着，老伯便激动起来，他抬起手指着白瑾，想要说些什么，但在看见白瑾年轻的面孔后嘴却突然停住了，在他面前的年轻人行走的方向，是南方，他最终无力地将手放下。

那股激动劲儿散去，农夫只留下了一脸的无奈，语气也低落下来：“哎！也不知道我那些亲戚现在还活着几个！”

本来是想着闲着没事帮忙干干活顺便打听打听消息，没想到农民老伯打开话匣子后根本停不下来，白瑾倒也不觉得厌烦或无聊，他虽说也是奥尔德南人，但却出生在富饶的西北关隘——白水流域，之后更是到了星叶城，靠着骑士天赋一路平淡地走到现在，对真正的奥尔德南以及其他各国的生活缺乏认识。

不得不说，这位看似平凡的农民老伯还真是阅历不凡，走了不少地方。

只是，在他口中，各王国的地区主教似乎并没有干几件值得称颂的好事儿，与西北高地的主教牧师们相差甚远。

说到最后，老伯忍不住吐槽：“这些人他们真的都是牧师吗？”

与骑士职业不同，牧师职业除了神殿以外各王国都不能培养，无论是留在西北高地还是外派到各王国担任主教的牧师，都是从神殿的光明圣堂中走出来的。

白瑾不免拿夏亚牧师和农民老伯口中的那些贪婪自私残暴不仁的主教们作对比，他无法想象和蔼可亲的夏亚牧师成为那副模样。

两人你说我听，说到口干舌燥时，老伯掏出了第二个水壶，白瑾到是一点也不渴，反正他也没说几句话。

这一大片原野只有寥寥几个农庄，农夫老伯可能已经没有见到过能够听他畅言的外来人了，以至于说着说着忘记了时间。

直到日坠了，天边泛起红霞，火烧云点燃半边天，老伯才意识到自己该回家了，他乐呵呵地邀请白瑾跟着他回去吃一顿晚饭，在白瑾拒绝后便提着东西走了，他已经完全忘记了白瑾一开始问的是什么了。

夕阳下，农民老伯的身影渐行渐远，最终融入了漫天的红霞里。

白瑾站起身来，眯着眼盯了盯快要完全落山的太阳：“得去找他们几个了。”

夜晚远比白日危险，所以在金的强烈要求下，白瑾还是答应了入夜后汇合，正好麦田中空无一物，他毫无顾忌地行走在田地里，走到没有通水的水渠前，轻身一跃跳了进去。

顺着水渠左拐右拐，终于看见了等待他的三道身影。

此时，天空中已是星空夜幕，繁星闪烁，皓月当空，白瑾手撑着翻出了水渠，星汉灿烂，大地无垠，此起彼伏的虫鸣在宁静深邃的夜里，顺着温柔的夜风传开。

这其实是很美很惬意的一幕，如果忽略掉跟在屁股后的苍蝇的话。

白瑾看向自己过来的水渠，高声说道：“该出来了吧，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