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得叶府,叶知秋将沈玉舒抱回房间,雪莹见到此情景猛然一惊,一旁的月亮也是一脸错愕的望着沈玉舒。
叶知秋并不理会二人,径自将沈玉舒放在床上,望着沈玉舒许久,叹了口气道:“你们先出去,我有话跟她说。”雪莹闻言便拉着月亮出了房门。
房间里安静下来后,叶知秋才张口说道:“小舒,我即盼着你能忆起曾经我们在青月山中的日子,能与我一同回忆有关玉华的一切,又盼着你将所有的痛苦都忘了,好好过当下的日子。当日你体内中了毒又恰逢听闻孩子过世的消息,一时急火攻心便昏睡不起。我和风叔好不容易控制住你体内的毒素,可你醒来之后却用乾坤无极针法封住了你的穴道,一个人去找孩子。后来我便不知你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总之你消失了一年。等我们找到你时,你已是满头白发,赤目如血,认不清我们所有人,已是练功火入魔。我们和陛下还有金一忠费了好大得劲才将你拿住,带了回来。之后我们便一直将你放在烟雨楼中疗养治病。这就是你想要知道的经过。”
沈玉舒望着大哥惨白的面容,流着泪道:“怎么会这样,你们口中所说的那个孩子,是不是我和曦延的孩子?”
叶知秋点了点头道:“你们之前有很多误会,他不肯说,你也不肯问,所以总是错失了许多缘分。其实陛下这些年也很苦很自责,他爱你,却又怕你们重蹈以前的覆辙,所以不敢靠近你。只是谁也没想到,你居然还是爱上他了,也罢,你们如今能在一起,也是老天的眷顾,就不要再想其他的事情,和曾经那些不愉快的过往。净圆寺那里,你也少去为好。”
沈玉舒盯着床顶脑海纷乱,沉默了许久,才幽幽道:“那……我的孩子是怎么死的?”
叶知秋叹了口气道:“在宫里玩耍的时候不小心……溺亡。若是那个孩子还在,现在也该有平安那么大了,他只比平安小了不到一岁。”
沈玉舒心中一怔,像是有个声音在穿过她的胸腔撕心裂肺的叫喊着,“我的孩子!”
沈玉舒的泪在听到心里那一声呼唤后决堤而下,“怎么会溺亡?大哥,当年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叶知秋摇摇头,蹙眉道:“小舒,有些事情我说出口来,你听着就如听故事一般,真假难辨。如今你封的穴道已解,所以等你慢慢回忆起来,比我们告诉你要好得多。还有,若你真的想起什么了,也请你记得这些年陛下对你的好,别总是记恨他。”说罢,叶知秋解了沈玉舒的穴道轻轻拍了拍她的额头,转身离开了房间。
空荡荡的房间里,沈玉舒望着床顶说不出心中究竟是怎样一种感觉。自从她知道她和曦延之间有一个孩子的时候,她心中其实是开心的,至少她觉得她重新爱上了一个她曾经爱的人,是上天对她的眷顾。
可是那个孩子,那个本该在她记忆里活奔乱跳的孩子,就这样死了。溺亡,好端端的孩子怎么会溺亡?如果她记的没错,那时顾曦延已经是皇上了,宫中之人难道真的可以将一个皇帝的孩子,放任到掉进水里也无人管的地步吗?当年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为什么她还会中毒?
这一刻,沈玉舒多么希望她的记忆还在,她还能记得自己的孩子的每一个表情。就在她拼命想要会想起当年的事情时,忽然脑海里一阵眩晕,方才的愤怒和悲伤,转而被一种无以言表的感觉所代替。
沈玉舒只感觉身体轻飘飘的,像是要飞起来一般,耳边有个声音在不断的告诉她“想要知道真相,就去找他。是他害死了你的孩子!”沈玉舒听着这虚无缥缈的声音,心中油然而生一股惧意。
他,他是谁,是谁害死了她的孩子?
沈玉舒苏醒时,已经是第二日的晌午,她望着坐在她床头的人,心中惊喜早已将昨夜的事情抛之脑后,坐起身道:“曦延,你怎么来了?”
他温柔伸手抚摸着她的额头道:“我来看你。”
沈玉舒见他目光柔和,此时想起昨夜叶知秋告诉她的事,心中一酸上前抱着他道:“曦延,我好想你。”
顾曦延拍着沈玉舒的脑袋道:“你这是怎么了,我们只不过一日不见罢了。你若是如此,我可要好好考虑一下是不是该把你进宫的日子提前。”
沈玉舒脸一红,推开他道:“人家这样伤心,你却说这样的话来笑话我。”
顾曦延笑道:“这么大的姑娘还这么孩子气。”
沈玉舒望着他带着几丝红血丝的双眼,脑海中不断想起叶知秋所说的,她的孩子是溺亡的消息,心中大恸道:“我都知道了。”
顾曦延听到她这样说,目光一沉,眼中带着她从未看到过的忧郁,道:“你知道什么了。”
沈玉舒见他如此,心中却玩心大起,便故意道:“该知道的我都知道了。”
顾曦延见沈玉舒如此,眼神一变放松道:“你知道的我也知道,你不知道我还知道。”
沈玉舒听他这样说,也不知怎么就接口,神色一变直接道:“那你告诉我的孩子究竟是怎么死的?”
此话一出顾曦延的面色瞬时也完全暗了下来,眼神一点一点的凝结成冰,跟她拉开一定的距离道:“你在说什么?”
沈玉舒见他如此表情,心中也是一惊,起身道:“当日在绿柳镇,你告诉我我们的孩子死了,可你从未告诉我他是怎么死的,为什么会死。如今我知道了,可却也好奇为什么孩子会死。”
顾曦延盯着沈玉舒道:“这件事情,是谁告诉你的?叶知秋?”
沈玉舒摇头道:“大哥什么都没告诉我,只是我自己好奇罢了。我们曾经有一个孩子,他却死了。可作为父亲,你为何不肯告诉我他究竟是怎么死的。这六年就算我失去了所有的记忆,可你还是有机会告诉我,关于孩子的一切不是吗,可是你选择沉默,甚至不肯承认你爱我这件事。我不明白这里面究竟发生了什么,让你在这五年时间里都在拒绝我,都不肯告诉我有关于我们孩子的事情。”
顾曦延愣在那里,望着她许久许久不说一句话,就在她以为他会这样一直望着她时,他却笑了,笑的那样凄惶。这些年她从未在他脸上看到过如此的表情,心中也是不安至极。
沈玉舒刚想出口安慰,不想他张口道:“不想你忘记一切,这副伶牙俐齿却仍旧没忘。我不告诉你,自是有我自己带的原因,你无需问,只要在我身边就好,我会保护你,朝中还有事,我先回宫了。”
说罢顾曦延转身就要离开,沈玉舒心中难过,上前一把拉着他的衣袖道:“可是我怕,我心里害怕。”
顾曦延疑惑转身望着她道:“怕什么,害怕是我杀了我们的孩子吗?”
沈玉舒目光一怔,有些许手足无措,当她听到这个消息后不是没有怀疑过,可是她心里相信他不会这样做,她不断提醒自己,他是孩子的父亲。可是当她经历了昨晚的事情后,她心中还是开始怀疑。要说有一个人不想让她回想起以前的记忆,只怕也只有顾曦延的可能性最大。
他曾经意识模糊的时候,说过她还是忘不了一个人,如果是她曾经爱着另一个人,而又跟顾曦延有了孩子。他会不会是拿孩子来报复她?这样的想法萦绕在她脑海里挥之不去。
顾曦延见她不说话,不由哂笑,“妍妍,你知道飞蛾扑火的滋味吗?明明知道一切都不可能,却偏要去做,偏要去想,结果到最后不单伤人,还伤己。”
沈玉舒沉默的看着他,他低下头望着她目光潋滟,“你怎么可能知道。”
顾曦延缓缓抽出沈玉舒手握的衣袖转向门外,她以为他会一走了之,不想他却停了下来但并没有回头,沈玉舒听见他的苦涩的话语道:“孩子的事,我会给你一个交代,但不是现在。”说罢,抬脚便出了门。
沈玉舒心中的苦涩翻江倒海而来,她没想过她这样的问题会让他有这么大的触动,竟然会像那次在绿柳镇中一般情绪失常。
沈玉舒问出口了,却没有得到她想要的答案。她双手攥紧在袖中,看来,有些事情只有进了宫才会清楚了。曦延,你究竟瞒了我多少事,你到底是为我好,还是为了你自己?
之后进宫前的日子,沈玉舒再未见过顾曦延,而是难得享受了一个闺阁女子在京都的慵懒闲暇岁月。她不必再用药,也不必隔几日就要施针来维持自己的健康。
只是京都之中想要弄清楚她的身份来历的人大有人在,着人送礼想要登门一睹真容也近乎踏破了叶宅门槛,而这些人都被叶知秋打发回去。毕竟在皇室礼节上,沈玉舒已是待嫁之身,为了确保皇家血脉的纯正,这一个月她都必须恪守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规矩。
只是,私下里沈玉舒却也没有那么严苛的死守这个规矩,但她也能感觉得到,叶宅之中烟雨楼的暗卫明显增加了一倍多。
沈玉舒看着那些偶尔露出一角的烟雨楼暗卫,不禁怅然,她竟是有些分不清楚,这究竟是监视还关心。
天空灰暗的让人心生烦闷,沈玉舒倚坐在窗边支着脑袋,望着外面低沉沉的乌云发呆,不想平安的声音却从她身后响起,“姑姑,你快来看,爹给我了一把剑,让我去拜师学艺呢!”
沈玉舒听见平安的声音便将思绪从顾曦延身上抽了回来,回身望着平安兴奋的笑脸道:“拜师学艺?你爹武功就够高了,何必让你再去拜什么师父。”说着沈玉舒走到平安身旁接过平安递给她的剑。
那柄剑倒是看起来锋利无比,沈玉舒手执长剑挽了一个剑花,不想平安却更加兴奋道:“姑姑也会使剑,我怎么从来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