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八年前,教国---
一只鬃毛还没开始长的小狮子,趴在自己卧室的床上,床底下趴着一只稍大一点的狮子。
“哥哥......这样真的没关系吗?”
“嘘——”
传来敲门声。
“我哥不在这里!”小狮子叫道,他因为说谎,小脸涨得通红。
“唉唉唉!”他的哥哥一脸无奈地从床底下钻出来,苦着脸开门,然后被龟大师伸进来的法杖钩住领子,一路拖向图书馆。
辛德哈特看着辛普利修斯被一路拖走,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
过几年,自己也要开始上课了......上课这么可怕吗?
“是的,你估计不会很喜欢。”
“谁?”
辛德哈特疑惑地从床上滑下来——这是按照成年狮子兽人的体格打造的华丽大床,对于小狮子而言上下床都是一场小小的攀岩。他四下张望,最后在镜子的反光里,看见了一只金毛大狗。
“您是某一轮日冕吗?”小狮子晃了晃头,尚未成年的他并没有自己哥哥那样如同火焰一般的艳红色鬃毛,毛团子看了看自己,又看了看镜子里半透明的金色大狗。
他真好看啊,长毛柔顺而耀眼,就像是身披光芒。
“我不是日冕哦。”博德看了看房间的布局,除了桌椅小了几号,和十几年后一模一样嘛。“你好,辛德哈特。”
“那些来看我和我哥哥的日冕们,都说自己不是日冕,其实他们就是!”小狮子抱着胸,闷闷不乐,然后又稍微开心了一点。“不过,你看着年纪不是很大,告诉我,你是怎么升华为日冕的?你看着不像狮子,是因为你救了很多人?还是干了什么大好事?”
从小狮子的雀跃和期待里,博德读出了一些微妙的讯息,他趴在地上,让辛德哈特不用仰着头和自己说话。金毛大狗小声问道:“你......好像迫不及待。”
“那当然!寿终正寝然后被擢升什么的,也太......按照书里说的,太‘关系户’了,我要为自己准备一场烟花般绚烂、火山喷发一般壮观雄伟的死!这才帅气。”
“原来如此,你渴望绚烂、盛大、有意义的一场葬礼,作为你星界的生诞之仪式。”博德柔声确认。
“是的!”
“但是你有没有想过......”金毛大狗从镜子里伸出头,用鼻子顶了小狮子一个踉跄。“你身边的人会很伤心?”
“......或许吧,但是他们也会很欣慰吧。我是焰心,这难道有什么不对吗?”
“那为什么你的父亲还在醒时世界呢?”
“......”
小狮子从没想过。是啊,为什么呢?随着年龄的增长,神血会逐渐活跃,能级自动攀升,父亲他是怎么......遏制住飞升之欲的?
博德舔了一口小狮子的侧脸,让对方回过神。金毛大狗的虚影钻出镜子,趴在辛德哈特的身边,说道:“你说,燃烧者爱着世人吗?”
“那当然。虽然圣职者们都说祂无怜悯心,但祂一直在为我们燃烧自己,为我们照明驱暗,直至如今。”
“可是太阳距离我们很远很远,因为祂知道,过于靠近地面,会让世间化为焦土,为了不让三界被灼烧如琉璃,祂选择忍耐,忍耐寂寞和苦痛,还有上升之欲。”
“柱神也有上升之欲吗?”
“......至少祂们也有欲望。”
“那我是不是......也只能等待和忍耐呢?”
“或许吧。”博德总是在笑,他亲昵地蹭了蹭小狮子,而小狮子蹭了回去——金毛哥哥身上好好闻。
“焰心就像是神像,只是伫立在某处,就让所有的奉献者安心。他们知道这条道路的尽头辉煌而崇高,有神血将自己的全部担保他们这些后进者行走在正确的道路上。但我这么说,并不是教你吝啬光与热。”
博德说着说着,眼神越来越温柔。他在小狮子耳边说道:“只是你要知道,你很重要,你的奉献也很重要,这种奇迹不一定要留给我......或者别的什么,但是,你要知道,当你被焚烧,会有人伤心。而且你需要见识更多的事物,了解你终将照耀什么,那样的奉献才是......成熟的行为。”
辛德哈特听不太懂,他只是懵懂地点点头。“那有什么是值得我牺牲的?”
“小屁孩,我说的话你是不是一句没听进去?”金毛大狗搓了搓小狮子的额头。“你要爱惜自己,而且自爆也不是解决问题的唯一解嘛。很多事情需要长久的付出和辛劳,醒时世界活着比星界享福来得更需要决心。”
辛德哈特想指出:使徒在星界也不是在享福。但是他发现金毛大狗的身体越发虚幻,于是静待对方的下文。
“这就是你父亲驻留醒时世界的原因之一吧。比如说,每年给北地带来春天,不只是温度,还有心理上的暖春,这就是需要长久付出的功业,不是你选择挂掉就能一蹴而就的。”
博德非常僭越、冒犯、登徒子式地舔了舔小辛德哈特的侧颈,看着对方炸毛又迷糊的样子笑得很开心。
“你一定是我的崇高形貌吧。”辛德哈特皱着眉头,站起来,系好了这只登徒狗用牙齿和舌头解开的自己的领口扣子,并把领子翻了起来充当城墙。
“哦吼?”
“因为你很好看,而且好活泼,好热情,像是我的哥哥一样......我想我将来也会变成这样。但是为什么是一条狗呢?因为忠诚勇敢?我觉得我会成为忠诚勇敢的人。”小狮子陷入沉思。“我觉得,我更想变得高点,壮一点,最好能把我哥、我爹、我阿爸一起抱在怀里的那种,同时也要庄重,要虔诚、成熟、可以被信赖......”
“你是说这样吗?”虚影很淡很淡了,但是还是可以看出,金毛大狗变成了一只又高又壮的伯恩山犬兽人,身着圣职者袍子,手持百长柄叉烛台,看着庄严肃穆又温暖可靠,肩宽到可以一边坐两个小狮子。
辛德哈特咽了咽口水,点了点头。
“将来你会比我现在的样子还要帅气哦!加油啊!辛德哈特!”
博德大笑着消失无踪。
辛德哈特很快忘记了发生了什么,但是某些浅抑而难以察觉的事情被改变了。
刚才,我已见到,何物塑成我。
接下来,我要去看看,我塑成何物。
---十八年前,极北之地---
小小的白狼正在捣鼓一块不融冰,但是不融冰倔强地保持原样。
“只有最炽热的情感才能融化不融冰。”冰上的反光里钻出一只狗头
“我知道。”罗曼冷冷道,随后朝着狗头丢了好多冰锥,但是什么事情都没发生。
狗头倒是往外一探,顶了小狼一个踉跄,险些从椅子上滑下去。
“篆刻者?还是雪花?你这是非常严重的冒犯。”罗曼揉了揉鼻子,将不融冰丢到一边,看起了书。
“真好学,但是你刚才在干什么?是不是在偷偷玩啊。”
小罗曼脸红了起来,没有转头,而是猛地一推,将小块的不融冰推到了地上。
博德把脖子从滚落的不融冰上,一路伸长到罗曼身边,以很惊悚的姿势盯着书,问道:“你在看什么?”
“《巴塞诺瓦的心口被种上八朵枯萎的花》。”
“小孩子看这个?”
“安德烈哥哥给我看的,我觉得也不合适。太假了,巴塞诺瓦因为爱犯下大错,最后变成了灵兽,世代守护一个小镇来赎罪......美好得有些太假了吧。”
“没准是隐喻和预言呢。”
“不可能,首先,‘爱’这种事,对于北地而言太奢侈。其次,灵兽只是传说。”
“何以见得?你将来说不定爱得比巴塞诺瓦还要痴狂呢。”博德整个身体钻了出来,和罗曼一起看起了童话。“而且谁知道灵兽是不是真的?”
小白狼刚看完这几页,准备翻书,金毛却帮他翻好了。
奇怪的默契。罗曼想。
时间悄悄流逝。似乎是因为博德没说什么话,没做什么事,他存在地格外长久。
罗曼打破了沉默。
“你觉得怎么样?这个故事。”
“巴塞诺瓦很痴情,爱上了不该爱上的人,得到了凄凉但凄美的结局。文学性很高,但是,真的不适合作为童话。”
小小的白狼不知可否。他只是接到:“如果说真的有隐喻,那就是隐喻神血的择偶观吧。”
“......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