纯粹而汹涌的灵气充斥了整间石屋,钱钰缓缓闭眼,依照《灵河注》记载的法门将经脉内的灵力逆行一周,吐出一口浊气。
房间角落,麦森抱肩侧目,盯着钱钰运灵吐纳,等他修炼结束,开口问道:“他今晚来?”
感受到持续精进的实力与体内不断沸腾的气血,钱钰的语气中带上了一丝近乎偏执的喜意:“很快。”
“你没告诉过我。”
“不必,他是我的心腹。”钱钰沉下声音一字字道:“而且,我也没有向你汇报的义务。”
气氛登时紧张起来,麦森走近了两步,冷冰冰地道:“你应该明白,背叛过一次的人,就会背叛第二次。”
钱钰毫不避讳地迎上麦森锐利的视线,审视着他古井无波的双眼,摇头道:“看来有些事你还没搞懂。”
“我确实不懂。”
“背叛多少次都无所谓,他只忠于我一人就好。”
见麦森陷入沉思,钱钰得意一笑,补充道:“你真以为那燕周是个甩手掌柜?剑修弟子体生异火,迟早会被查出底细;若没我费心运作,他早已横尸荒野。”
“哼,仅凭这点小恩小惠,恐怕还不能让那种野心勃勃的家伙满意。”
“放心,我时刻都有两手准备。”
望着钱钰有恃无恐的阴险笑容,麦森的眼中掠过一丝杀气。
韩当的心机与手段比他想象得更深,但只要麦森还保有将其一剑斩杀的实力,那这个处心积虑的长老就永无翻身之日。
一阵突兀的高温悄然而至,二人不再多言,他们感应到一股陌生而强大的气息。
“砰”的一声,厚重的石门被古老的术法生生洞穿,流淌的灼浆中伸出一只怪异的手。
一只漆黑的左手。
极北之北,侧宫墙外,一年一度的冰花灯会盛大开幕。
长老与弟子们各自展出得意的冰雕,临时筑起的长街两侧一派其乐融融的景象。
与凡人相比,修士的娱乐活动反而更少;对于日夜苦练的弟子们来说,这是少有的休闲时刻。
简陋的小屋外,李凡轻叩门环,忐忑地搓了搓手,默念几遍提前想好的台词。
开门见到来人,邱悦立马摆出一副爱搭不理的神态,抬高声调蹙眉道:“干嘛?”她还在为那天林或雪的事耿耿于怀。
“我前天听几个冰清宫弟子讲,今明两晚都有灯展。”装作没看出邱悦的不满,李凡赔笑好言道:“咱俩……”
邱悦的脸颊飞过一片不易察觉的红霞,又很快恢复了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原样。她摆了摆手,一口回绝道:“没空。是谁让我抓紧时间修炼来着?”
被她的话怼的哑口无言,李凡悄悄流下几滴冷汗。他还想找补两句,可见邱悦正在气头上的模样,张了张嘴,无话可说,只得抱拳道别,悻悻而归。
望着李凡打道回府的落寞背影,邱悦狠狠掐了一下手背,嗔怪道:“傻子,你再求一句,我就同意了。”
她转念一想,又拍了拍脑门,自责道:“你说你呀,犟什么呢?”
拔苗助长式的突破,对肉身与经脉的摧残极大;李凡每每吸纳青龙戒中丰厚的灵力,都承受着百倍的痛苦。
没人喜欢常与痛苦相伴,但元婴突破在即的关头,李凡为了同邱悦的未来,吃再多苦也心甘情愿。
他此次来找邱悦,除了邀其赏灯之外,还想要和她分享修为的进展、谈谈将来的谋划。对未来的共同憧憬,是伴侣克服嫌隙的良药。
可惜,结果并不尽如人意。
闷闷不乐的李凡回到空无一人的居室,喝了几口冰清宫特产的烈酒,醉醺醺地推门而出,晃着身子往北挪步。
眼前朦胧的重影时大时小,周遭天旋地转的模糊景象令人晕眩。
这份无所适从勾起了李凡心底最深处的孤独,他努力不去想邱悦的事,强迫自己一步步迈开。
在很久以前的青渠村,李凡就是一个人生活;现在,他又是一个人了。
得到后的失去,往往比从未拥有更伤人心。看过热闹后的寂寞,也常常比纯粹的孤单更触动灵魂。
在李凡最落寞的时候,一缕淡淡的幽香闯进了他灰暗的世界。
李凡知道来人是谁。
他莫名地松了一口气,如释重负地抬起头。
林或雪笑盈盈地立在一株迷迭香旁。
花美,人比花更美。
今天她扎了头发,俏皮的麻花辫让本该孤芳自赏的绝色容颜多出一份平易近人的气质。
二人颔首示意,李凡勉强笑道:“好看。”
听了他的夸赞,林或雪十分高兴,红着脸道:“我猜你会喜欢。”
李凡闻言努了努嘴,试探着装出一副痛心疾首的神情道:“女为悦己者容,莫非林姑娘有意于小生?可在下已名花有主了。”
直愣愣的提问让林或雪乱了阵脚,她咬着嘴唇,小声道:“满口胡扯。”
逗得林或雪害羞,李凡“呵呵”一笑,心头的阴霾浅了三四分,挥手道:“那我也不自找没趣。”
他正想离开,却被林或雪一把揪住衣袖,听她眨着眼问道:“你去看灯?一个人?”
被她一问正好戳中痛处,李凡翻个白眼,拉长了腔调应道:“是。”
看着李凡愁眉苦脸的样子,林或雪刮刮他的鼻尖,轻笑道:“‘名花有主’,到头来还是光棍儿一个。”
被她奚落,李凡耸耸肩,反击道:“你不也是一个人?”
见她幽幽地叹了一小口气,李凡犹豫片刻,又伸手道:“同是天涯沦落人,我们一块儿去。”
林或雪似乎并不反感李凡的邀请,她飞快点了点头,和他轻轻击掌,欣悦道:“正有此意,一言为定。”当即与李凡并肩走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