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就算李凡不先说,林或雪也会主动开口的。
佳人相陪,李凡想起与不知名少年的约定,悄悄传音道:“那个人只怕还跟在左右。他是谁?”
林或雪没回答李凡的问题,只是无奈地跺了跺脚,愤愤道:“没事,我特地去找过他,让他给我寻一只蝴蝶来。”
李凡奇道:“这儿天寒地冻的,估计方圆百里内都没有蝴蝶。”
林或雪狡黠地笑道:“所以他不可能再跟过来咯。”
李凡愕然,暗里感慨道:“我若有你的一半毅力与痴心,说不定邱悦便能对我好一些吧!”
谁知道呢?近之则不逊,远之则怨。对于距离的把控,实是一段感情中极为重要的因素。
林或雪开心地挽起李凡的臂膀,浅浅的笑颜犹如绚丽的阳光,融化了寒冷的冰雪。
两肩轻靠,李凡隐隐觉得不妥,可他刚刚历经孤寂的折磨,又怎会推脱这来之不易的温柔?
李凡的心不是太软,足够他堂堂正正地拒绝除了邱悦之外的任何一个女人。但此时此刻,他偏偏不忍心拒绝这个出尘脱俗、不染凡尘的仙子。
余光扫去,林或雪的丹凤眼娇而不媚,眸光潋滟,风情无限。
天底下,哪个男人看了这对清澈如水的眼眸,不是立马如痴如醉?
李凡不由忆起自己第一次注视邱悦容颜的情景。尽管身处九死一生的狼窟中,他却仿佛沉浸在梦幻的泡影里。
那时,他的心意又与现在差了多少?
如果世上所有的情感都像爱与不爱之间的区别一样微妙,那就不会有千千万万歌颂爱情的诗人,更不会有甚多九曲回肠的凄凄忧愁。
他们边走着,林或雪自顾自地跑到前面,背起手回头笑道:“我也刻了一个冰雕。”
李凡弯腰捧起一把细细的雪,团在手心,心不在焉地道:“林姑娘一定是个心灵手巧的人。”
“你错了,我很笨的。”林或雪接过李凡随手掷来的雪球,屈指凝冰,将其化为一颗晶莹的六芒星,又投了回去。
李凡心神一动,将剑力注入灵藤,引来丝丝微风,将那枚透明的冰星吹向天际。
“笨的人也好。”
“嗯?”
“笨人要是有什么话想说,绝不藏在心里。和他们打交道,再放松不过了。”
林或雪默然转身,在雪中踏着小步,踩出一个个歪歪扭扭的小脚印。
李凡跟着,特意绕开了她留下的痕迹。
“你又错了。”林或雪轻启朱唇。
“哦。”
“就算再笨的人也清楚,有些话一旦出口,便再也无法挽回。”
李凡缓声道:“有些话一旦错过,便再也无法开口。”
林或雪回道:“我宁愿不说。”
李凡道:“我恰好相反。”
林或雪长叹道:“不过,无论是前者还是后者,都得承担相同的痛苦。”
李凡想起邱悦失望的眼神,低沉道:“我已尝过这种苦涩。”
林或雪回到李凡身边,用几乎听不见的声音道:“我也是。”
夜深,星密,一盏盏寄托着各种思绪的冰花灯依次亮起,装点了婆娑的晚风,也照进每个失意者的心门。
灯光冰影,飞红叠翠,教人流连忘返。蜿蜒的长廊,林立的雕刻,惟妙惟肖的兽首,栩栩如生的雄鹰……无不引起阵阵赞美。
对这些整日与生死打交道的修士来说,快乐就是如此简单。
看灯的人,是否在逃避?
刻灯的人,是否也在逃避?
李凡小步快走,刻意地与林或雪隔开半个肩膀的距离。
这美轮美奂的冰世界已足以让他沉醉。
天空下起小雪,李凡站在一座看不清面容的半身像前,旁边挂着的木牌上有两个字。
那两个字是“佟离”。
李凡若有所思地道:“即便像冰清宫主这样的大人物,也有放不下的人。”
邱悦道:“谁都有牵挂的人。你有,我也有。”
两人的指尖轻碰。
陌生的触感让李凡一下子清醒过来。
他收手,扭过头道:“林姑娘,这是一只沾满鲜血的手。”
林或雪倔强地道:“我不在乎。”
李凡顿了一下,道:“我在乎。”
林或雪道:“在乎自己杀过人?”
李凡迟疑道:“不是。”
林或雪沉默。
朔风猛然开始呼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