喜娘看到太子仪仗在桥头停顿,当即就变了脸色。
她悄悄凑近喜轿,小声道:“怎么办?锦书姑姑,太子仪仗挡了道。”
锦书也实在没有料到出嫁当天会遇上这种事情。
想必姑娘也跟她一样。
料到有人捣乱,没料到来人会是太子。
锦书道:“见机行事。”
喜娘捏了捏手上的红喜帕,笑出一脸褶子,壮着胆子上前,深深弯下腰行了一礼。
“太子殿下金安!”
“这里是前往端王府的孺人喜轿,小的斗胆相问,殿下是要过瑞兽桥,还是,还是要在此稍作停留……”
一般人家撞上红白喜事,都会高姿态地让道,主家也会赠送一些吉祥物件,比如喜糖一类,说点客气话,除非特别不讲理的人家才会发生矛盾。
可对方是太子,本朝等级森严,若太子要过桥,婚礼队伍需要避让。
若太子停在桥头不走,婚队就只能绕道而行,万万没有太子让路的道理。
喜娘想到了各种应对的办法……
不承想,辇驾上的太子面无表情,轻描淡写就一句话。
“孤也去端王府,顺路。”
既然是顺路,那便有个先走后走……
太子为尊,自然得让太子走在前头。
喜娘腻着笑脸,忐忑不安地躬身行礼。
“那请太子殿下先行……”
太子轻轻挽唇,声音拔高些,“毕竟是皇兄的喜事,孤不便喧宾夺主。让花轿先行,孤来送嫁!”
一句“孤来送嫁”说得掷地有声,霸气十足。
喜娘却听得心惊肉跳。
上京城哪户人家嫁女儿,当得起东宫送嫁?
又有哪户人家的送亲队伍,敢走在太子前面?
太子殿下,这要她的老命了诶——
喜娘恨不得跪下来给太子殿下磕几个响头,求这位祖宗赶紧撤离……
李肇却不似玩笑,不紧不慢地摆一摆手,示意东宫仪仗分列两侧,朱伞龙旗排列有序,那排场原本就足够震慑人心,再和送亲喜轿相对辉映,更显得声势宏大,仿若一幅盛世婚盟旖旎成双的画卷铺展在眼前……
看到这一幕的人,无不惊叹连连!
太子殿下这是闹的哪一出啊?
跟端王过不去,也不该闹到人家的喜事上来吧?
太荒诞不经了!
太子素来名声不好,为了让端王不舒服搞这么一出,似乎也无可厚非。
可让端王不舒服的方式千万种,为何要护送人家的孺人出嫁?
坊丁百姓们,一个个都匪夷所思。
薛绥坐在喜轿里,始终没动半点声色。
锦书不知姑娘心里怎么想的……
但她可以想见,经过百姓的口口相传,今日的事情又不知要传出些什么花样百出的风流艳事,或是说书版本来……
李肇却是浑不在意。
一群身形挺拔的侍卫如铜墙铁壁般将他护在中间。
他双眼微眯,嘴角噙着一抹淡淡的笑意,悠然倚坐辇驾,修长的手指轻轻敲击着扶手,似在跟着喜乐敲打节拍……
当然,轿子里的薛绥也是一样。
双手交叠置于膝上,面色沉静,无声无息,
最害怕的人,是临桥那座酒楼里几个收了钱出来行凶的游侠儿。
还有那个在轿子上动了手脚,知道轿子即将在“瑞兽桥”断裂的轿夫……
-
“老大,怎么办?”
酒楼里几个游侠儿看着太子仪仗,面面相觑。
在上京行走,他们不一定识得李肇,却识得东宫的徽记。
游侠儿的头目是一个虎背熊腰、满脸络腮胡子的壮汉。
他咬了咬牙:“罢了,形势不对,撤吧!”
众人一想,笑得直拍大腿。
“对啊!”
“老大英明!”
“那咱们岂不是什么都不做,便赚了这二百五十两……”
也有人觉得不妥,吭哧吭哧地说。
“可是老大,咱们收了雇主的钱……”
壮汉老大瞪他一眼:“怕什么?横竖那雇主也没说要新娘的命,只是搅和一下婚事,让她难看而已……等轿子一断,场面必然大乱,新娘子也足够难看,咱们不算失约……”
这样不算失约吗?
雇主说的是,让他们上去劫持新娘抢亲,让新娘没脸见人啊?
几个游侠儿你看我,我看你。
壮汉老大看着那明晃晃的东宫龙旗。
猛地啐一口,将痰吐在地上。
“娘的!大不了兄弟们去洛城躲上一年半载。那雇主出手阔绰,一看便是富贵人家。这些狗东西,见不得光的事情干得多了,哪来的脸找咱们算账?”
“走!撤了!撤了!”
老大发了话,众人当即达成一致。
得罪雇主最多名声不好听,大不了换个地方混。
得罪太子,那可是要株连九族的啊!
“走,群芳楼喝花酒去!”
几个游侠儿把蒙面巾一扯,便要离开。
却见一个身材精悍的男子,握住环首刀慢慢踏上木梯,一瞬不瞬地看着他们。
他没着官袍,一身劲装,目光如炬,透着一股不容侵犯的气势。
“诸位好汉,想上哪里去啊?”
那头目厉声:“关你何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