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是受了凉还是中午吃得急了,元宵忽感腹痛,问了寺庙里的小沙弥赶紧去了茅房。
一炷香之后,解决完生理问题的元宵神清气爽,在井边净了手,又理了理额角的乱发,这才悠哉悠哉地往回走。
禅心寺建寺已过百年,占据了奋山半个山头,也因着地盘颇大,元宵如今身处的园子人迹罕至,高耸的树冠之下只听得清脆鸟鸣和远处靡靡禅音。
绕过一个抄手回廊,忽地一片宁静之中传出幼童几声呼叫。
“李君...金荣...”颤抖的嗓音里透着几分恐惧。
元宵四下环顾,循着声音慢慢找去,终是在一株菩提树后瞧见个身着大红刻丝棉氅衣的男孩。
元宵打眼就认出了这个比她还矮了半个头的小男孩正是寺庙大门见到的四少爷。
此刻他身边空无一人。
她听蕊萍说起,这位四少爷同二小姐一母同胞,是三老爷留下的唯二血脉。虽说他们的生母杨姨娘仍然在世,但自从三老爷离世之后,她也深居简出,日日念佛,连儿女也不顾了。
深宅大院里的下人们都是拜高踩低的,无父母看顾的少爷小姐怕是还不如老爷面前得意的管事。
元宵自知内宅里的事自己不该掺和,可看着这么小的娃娃孤零零地站着哭嚎,她便怎么也停不下迈出的步子了。
“四少爷。”元宵屈身福了一福,轻柔的招呼声吸引了小娃娃的注意。
“你是谁?”康允泽闻声回头,戒备地后退了一步,机敏的眼神上下打量了来人一眼。看清站在自己面前的是个比自己高不了多少,还穿着国公府棉服的小丫头,这才放松下来,只是双手仍紧紧地护在胸前。
“奴婢大厨房的丫头。”元宵没提自己的名字,反问道,“四少爷,您怎么一个人在这儿?”
提起这话头,似是触到了康云泽的伤心事,还红着的眼眶又噙出泪儿来。
他自小就知父亲早亡,而母亲则是生疏冷漠。更不提母亲虽与老夫人同出征西将军府一门,但自府内老夫人就不喜这个庶侄女。上头的轻视,丫鬟小厮们也都上行下效,轻慢无视他这个四少爷。
今日大哥康允知身边的小厮李君好颜色地哄了他来看山里的野鹿,谁知才走到这僻静地方,李君一眨眼就没了踪影。
喊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康允泽如何还不明白,这不过又是大哥他们无事闹了自己玩来看他的笑话。
想到此处,他的眼泪啪嗒啪嗒地又流了下来。
元宵哪里会哄孩子,见人哭得伤心,慌乱间从兜儿里摸出一块佛寺里小沙弥给的字豆糖,塞进康允泽半张的嘴巴里。
甜滋滋的味道一下就在嘴里化开,被忽然塞了一块糖的康允泽也忘了哭泣。
只是他虽止了哭声,但仍旧沉默。元宵见他久久不答话,一张玉团般的小脸比大厨房里的倭瓜还皱,又唤了一声:“四少爷?”
“我算什么少爷!人人可欺,人人厌。大哥二哥他们那样的才是少爷。”静了半晌的康允泽倏地出声,却言语颓丧,小小年纪竟让元宵觉出一丝厌世之感。
这小娃娃该不会年纪轻轻的就抑郁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