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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书城网 > 白话聊斋志异:精编 > 卷七 细柳、画马、局诈

卷七 细柳、画马、局诈

后来,晋王有紧急事务,派校尉骑着这匹马前往临清。结果马突然受惊跑了,校尉一路追到崔生的东邻。马冲进了一户人家后,就不见了踪影。校尉向这家主人索要马匹,主人姓曾,他确实没看到什么马。校尉走进屋子,看见墙壁上挂着一幅赵孟頫画的马,其中一匹马的毛色和那匹马一模一样,尾巴的地方还被香火烧过,这才知道,原来那匹马是画中的妖怪变的。

校尉无法向晋王交差,十分焦急,便把曾生告上了官府。这时崔生因为卖马得了一笔钱,做买卖积累了上万的财富。他听说曾生的遭遇后,自愿借钱给曾生,让他赔付给校尉,校尉拿着钱离开了。曾生对崔生感激不已,却不知道崔生就是当年卖马的人。这件奇事在当地传开后,人们都对画中妖马的故事感到惊叹,也对崔生的慷慨相助称赞有加 。

局诈

御史遇骗记

有一天,一位御史的家仆偶然站在集市上。这时,一个穿着华丽、仪表堂堂的人走过来,主动和他攀谈。这人慢慢询问起御史的姓名、官职等信息,家仆都一一告诉了他。随后,此人自称姓王,是公主府里的侍从。两人越聊越投机,王某接着说:“官场的道路充满险恶,那些有权有势的人都依附于皇亲国戚,你家主人依靠的是谁呢?” 家仆回答:“并没有依靠谁。” 王某说:“这就是所谓的因小失大,舍不得小钱,却忘了大祸临头啊。” 家仆好奇地问:“那依靠谁比较好呢?” 王某说:“公主待人有礼,能庇护他人。有位侍郎就是通过我得到晋升的。要是你家主人舍得花千金作为见面礼,要见到公主也不是难事。” 家仆听了很高兴,询问王某的住处。王某指着不远处的一处门户说:“我们每天都在同一条巷子,你竟然不知道吗?” 家仆回去后,把这件事告诉了御史。

御史听后也很高兴,马上准备了丰盛的宴席,让家仆去邀请王某。王某欣然赴约。在宴席上,王某对公主的性情、日常生活琐事等说得非常详细,还说:“要不是看在同巷的情分上,就算给我百金的赏赐,我也不会愿意为你们效劳。” 御史听后,对王某更加感激和信任。临别时,两人定下约定,王某说:“你只管准备好礼物,我找机会去说,很快就会有消息。”

过了几天,王某才骑着一匹漂亮的骏马到来,对御史说:“你赶紧收拾行装出发。公主事务繁忙,前来拜访的人络绎不绝,从早到晚都没有空闲。现在好不容易有个空当,你应该赶紧去,错过了就再也没有见面的机会了。” 御史于是拿出重金和贵重的礼物,跟着王某出发了。他们辗转走了十几里路,终于来到了公主府。御史下马恭敬地等候。王某先拿着礼物进去了,过了很久才出来,高声宣布:“公主召见某御史。” 接着就有好几个人依次传呼。御史弯着腰小心翼翼地走进去,只见高堂上坐着一位美丽动人的女子,容貌如同仙女一般,服饰光彩夺目,侍奉的姬妾们都穿着华丽的锦绣衣服,整齐地排列成行。御史行大礼参拜,公主传命让他在檐下就座,用金碗献上香茗。公主稍微说了几句温和的话,御史便恭敬地退了出来。随后,从里面传出旨意,赏赐给御史缎靴和貂帽。

御史回到家后,对王某感激不已,拿着名帖去道谢,却发现王某家大门紧闭,没有人在。他以为王某是去侍奉公主还没回来。可是,他连续三天前去拜访,都没有再见到王某。派人到公主府去打听,却发现公主府大门紧锁。向周围的居民打听,大家都说:“这里从来没有什么公主。之前有几个人租房子住,现在已经离开三天了。” 仆人回来报告,御史和家仆只能垂头丧气,懊恼不已。

将军受骗记

有一位副将军带着大量钱财来到京城,想要谋取官职,可一直苦于没有门路。一天,一个骑着好马、穿着讲究的人前来拜访他,自称:“我的内兄是皇帝身边的近侍。” 喝完茶后,这人把副将军拉到一旁说:“眼下有个地方的将军职位空缺,要是你不吝啬重金,我让内兄在皇帝面前美言几句,这个职位就能到手,就算有权有势的人也抢不走。” 副将军怀疑他在说假话,这人说:“你不用犹豫。我只不过是想从内兄那里拿点小钱,对你这位将军可没有什么非分之想。咱们说定一个数,签个契约作为凭证,等你被皇帝召见后,再实际支付。要是事情没办成,你的钱还在,谁能从你怀里把钱抢走呢?” 副将军听了很高兴,就答应了。

第二天,这人又来带副将军去见他的内兄。副将军见到一个姓田的人,他家气派得如同王侯之家。副将军参拜时,田某态度傲慢,对他不太客气。那人拿着契约对副将军说:“刚才和我内兄商量了,至少得一万两银子,你就在契约末尾签字吧。” 副将军照做了。田某说:“人心难测,我担心事后你会反悔。” 那人笑着说:“兄长你想得太多了。既然能给你这个职位,难道还怕你反悔吗?再说,朝中的将相,有很多人想结交都没机会呢。将军你的前程远大,应该不会糊涂到那种地步。” 副将军也极力保证,然后离开了。那人送他时说:“三天后就给你答复。”

过了两天,太阳偏西的时候,几个人大喊着冲了进来,说:“皇上正等着呢!” 副将军大吃一惊,急忙赶到朝堂。只见皇帝坐在殿上,两旁侍卫林立。副将军行礼完毕,皇帝命他坐下,还亲切地慰问。皇帝看着左右说:“听说这位将军非常勇猛,今日一见,果然是有真本事的将军!” 接着说:“某地是险要之地,现在就交给你,你可不要辜负我的期望,封侯拜爵就在眼前。” 副将军谢恩后离开。之前那个穿裘衣骑马的人跟着他来到客店,副将军按照契约把钱给了他。之后,副将军就安心地等着任命的诏书,每天在亲友面前炫耀自己即将得到的荣耀。

过了几天,副将军去打听消息,却发现那个职位已经有人上任了。他非常生气,在兵部大堂上和人争论,说:“我是承蒙皇帝选拔的,怎么能把职位给别人?” 兵部尚书感到很奇怪。等副将军讲述了自己受到皇帝宠信的经过,大家都觉得像在做梦一样。兵部尚书大怒,把副将军抓起来交给了廷尉。这时,副将军才供出那个引见他的人的姓名,可朝中根本没有这个人。他又花了一万两银子,才得以被革职放回家。真是奇怪!武官虽然憨厚,但难道朝堂也能造假吗?人们怀疑这其中有幻术,正所谓 “真正的大盗不用拿着兵器抢劫” 啊。

李生失琴记

嘉祥有个李生,非常擅长弹琴。有一次,他偶然到东郊去,看到工人挖土时挖到了一张古琴,就用很少的钱把它买了下来。他擦拭古琴时,发现它发出奇异的光芒,装上琴弦弹奏,声音清脆激昂,不同寻常。李生高兴极了,觉得自己就像得到了稀世珍宝,他把古琴装在锦囊里,藏在密室中,就算是关系最亲近的亲戚,他也不拿出来给他们看。

有个新上任的邑丞程某,拿着名帖来拜访李生。李生平时很少与人交往,因为程某先主动来访,所以他就去回拜。过了几天,程某又邀请李生去喝酒,李生再三推辞不过,只好前往。程某为人风雅,谈吐潇洒,李生很喜欢和他交往。第二天,李生回请程某,两人相谈甚欢,关系更加融洽。从那以后,无论是月夜还是花朝,两人都常常相聚。

一年多后的一天,李生偶然在程某的官署中,看到一个绣囊里装着一张古琴放在桌子上,就拿起来欣赏。程某问:“你也懂琴吗?” 李生说:“我平生最喜欢的就是弹琴。” 程某惊讶地说:“我们相识这么久,你的绝技我怎么一直没听说过呢?” 于是他拨弄炉火,点燃沉香,邀请李生弹奏一曲。李生恭敬地按照他的要求弹奏起来。程某赞叹道:“真是高手啊!我也想献丑,你可别笑话我。” 接着就弹奏了一曲《御风曲》,那声音清脆悦耳,仿佛有超脱尘世的意境。李生听后更加钦佩,愿意拜程某为师。

从那以后,两人因为琴艺而交情更深。又过了一年多,李生把程某的琴艺都学到了手。然而,程某每次到李生家,李生都只用普通的琴来招待他,始终没有把自己珍藏的古琴拿出来。一天晚上,李生有点微醉,程某说:“我新学了一首曲子,你想听听吗?” 于是弹奏了《湘妃》,那曲调幽怨,仿佛有人在哭泣。李生连忙称赞。程某说:“可惜没有好琴,要是有好琴,音调会更美妙。” 李生高兴地说:“我收藏了一张琴,和普通的琴很不一样。如今遇到了你这样的知音,我怎么敢再隐瞒呢?” 于是打开箱子,拿出装着古琴的锦囊。程某用袍袖拂去灰尘,靠在桌子上再次弹奏,琴声刚柔相济,美妙绝伦,达到了出神入化的境界。李生不停地拍手叫好。程某说:“我这点微薄的技艺,实在是辜负了这张好琴。要是能让我妻子弹奏一曲,肯定会有更美妙的声音。” 李生惊讶地说:“你夫人也精通琴艺吗?” 程某笑着说:“刚才这首曲子就是我妻子教我的。” 李生说:“可惜她在闺阁之中,我没办法听到她弹奏。” 程某说:“我们两家关系这么好,不必拘泥于这些形式。明天你把琴带来,我让她隔着帘子为你弹奏。” 李生听了很高兴。

第二天,李生抱着琴去了程某家。程某马上准备酒菜,热情地招待他。过了一会儿,程某把琴拿进内室,很快就出来坐下。不一会儿,李生看到帘子后面隐隐约约有一个美丽的身影,接着,香气飘到了门外。又过了一会儿,传来了轻柔的琴声,李生听不出这是什么曲子,但只觉得那声音让人神魂颠倒,心醉神迷。曲子结束后,那个女子还过来偷看了一眼,竟然是一位二十多岁的绝世美女。程某用大酒杯劝李生喝酒,女子在里面又换了曲调,弹奏起了《闲情赋》,李生更加心醉神迷。他喝得酩酊大醉,起身告辞,索要自己的琴。程某说:“你喝醉了,带着琴恐怕会摔倒。明天你再来,我一定让我妻子把她的本事都展示出来。” 李生只好回家。

第二天,李生又去了程某家,却发现官署里冷冷清清,只有一个老仆人在看门。他询问情况,老仆人说:“他们五更天就带着家眷离开了,不知道去做什么,说来回只要三天。” 李生按照约定的时间去等,一直等到天黑,也没有任何消息。衙门里的差役们都觉得很奇怪,就报告给县令,县令让人打开门查看,发现屋子里空空如也,只剩下桌椅还在。这件事上报到上级,也没有人能弄清楚是怎么回事。

李生失去了古琴,茶不思饭不想,寝食难安。他不远几千里去程某的家乡寻找。程某原本是楚地人,三年前,花钱买了嘉祥邑丞的官职。李生拿着程某的姓名,打听他的住址,可楚地根本没有这个人。有人说:“有个程道士,擅长弹琴,还传说他有点金术。三年前,他突然离开,再也没有出现过。” 李生怀疑就是这个人。他又仔细询问程道士的年龄、容貌,发现和程某完全吻合。这才明白,程道士花钱买官,就是为了得到这张古琴。两人相识交往一年多,程某从来没有提到过琴艺,后来慢慢拿出琴来,又逐渐展示自己的技艺,接着又用美女来迷惑李生,经过三年的精心谋划,终于得到古琴后离开了。看来程道士对琴的痴迷,比李生还要厉害啊。天下的骗局层出不穷,像程道士这样的,也算是骗术中比较风雅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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