熬夜可真累人,不过谢天谢地,这次有罗斯科陪着我。好几个小时过去了,阳光再次洒落在岛上,佩内洛普一觉睡到了现在。挺好的,至少有人休息好了。那寄生虫的力量还在极其缓慢地增强,不过佩内洛普醒来后的第一件事就是进行身体扫描,查看有没有问题。
“…… 还是什么都没发现。我好像挺好的。” 她低声说道,“不过你,看上去就像被马车碾过一样。你没事吧?”
“没睡呢。” 我打着哈欠回答道,“我得确保夜里没出什么事。担心那黏液怪会开始伤害你,或者逃出来,又或者生小崽之类的。”
她显得很吃惊。
“你真的没必要为我做这些。我挺好的。”
我摇了摇头。
“雷穆斯说过,要把森林里的一切都当成是致命的。然后他又让我留意你的情况。我肯定得盯着你呀。”
“我…… 明白了。” 她缓缓说道,目光移向别处,“要不要我给你来个提神的小法术?虽然比不上真正的睡眠,但应该会有点帮助。”
我皱起眉头,心里有些疑惑。她突然变得这么好心!这是个圈套吗?感觉又不太像,而且佩内洛普向来不是那种耍心眼的人。哦,该死,难道是那黏液怪?它在控制她的大脑吗?它是不是打算杀了我呀?要是我撤掉魔法抗性,它能迅速把我干掉吗?
可要是我得一整天都盯着她,我能不接受这个魔法提神的帮助吗?
“好啊。” 我说着,身体却紧绷着。
佩内洛普走过来,施展了个法术。我目不转睛地盯着她。她的手在动,所以这肯定是个学来的法术。除非她是在掩盖自己的天生魔法,又或者…… 在施展我不懂的其他魔法,我猜。不过感觉她不像是要谋害我,凭着这份直觉,我让她施了法。果然,我一下子就精神多了。我如释重负地朝她笑了笑,点了点头。
“谢谢你。”
“哦…… 不客气。” 她回答道,微微撅起嘴,“你为了我熬了一整晚,这是我起码能做的。话说回来,你不是有想做的事吗?”
“是需要做的事。” 我纠正道,“得给家里买吃的,和家人聊聊,诸如此类的事。”
“那我估计就得跟着你了。” 佩内洛普闷闷不乐地说。
我笑了笑。我有点担心带着体内有寄生虫的她去见我的家人,不过这寄生虫我能感知到,有我看着,它别想溜到别人身上去。
“嘿,说不定出去走走,做点除了折磨老鼠之外的事,对你有好处呢。” 我对她说。
“折磨……?” 她先是一脸惊讶,然后愤愤不平地瞪着我,“我…… 我才没有折磨老鼠呢!那是研究!我的魔法不会造成痛苦的。”
“嗯嗯。那那些被你弄糟了,慢慢死掉的老鼠呢?”
“那是意外。” 她嘟囔着,“那只是获取知识的附带结果。”
我耸了耸肩。
“哎呀,我就是开个玩笑啦。我为了更糟糕的理由还杀过老鼠呢。来吧,穿好衣服,咱们走。”
她奇怪地看了我一眼,但还是开始换下睡衣。当她从抽屉里拿出一套特别花哨的衣服时,我不禁皱了皱眉。
“呃…… 你可能不想穿那套吧,佩内洛普。”
“什么?为什么呀?” 她质问道,“我喜欢这条裙子。”
“因为我可不想被抢劫啊。” 我告诉她,“你有没有看起来没那么…… 奢华的衣服呀?”
她哼了一声。
“我才不会因为怕几个小混混就降低自己的格调呢。再说了,我们可是猎人。要是有人敢乱来,他们会后悔的。”
我叹了口气。算了,等真出问题了再说吧。她穿上了那套花哨的衣服,是那种带褶边的红色裙子,能把胸部衬托得更挺,更显眼。做这样一条裙子得用多少染料啊?这颜色跟血似的。她肯定就喜欢这血红色。我继续穿着打猎时穿的铠甲,还特意带上了我的长矛和小刀。铠甲上那些褐色的、干掉的怪物内脏污渍,虽说本质上也是血红色,但和佩内洛普的裙子很不搭。不过,希望这能让那些想找我们麻烦的人掂量掂量。她一准备好,我就往出走,这让她挑起了眉毛。
“你就打算穿着这身在城里逛呀?” 她难以置信地问道。
“对呀。” 我坚定地说,“快走啦,我还想吃早饭呢。”
她小声抱怨了几句,还是跟着我下楼去了食堂。食堂里热气腾腾的汤很多,那汤暖暖地流进胃里,这汤很可能就是用我带回来的那些怪物尸体熬制的呢。有股穴居犬的味道,我挺想跟佩内洛普指出来的,但我忙着吃东西,都没空打趣她了。我可是分得清主次的。
我狼吞虎咽地吃完,又等佩内洛普慢悠悠地吃完后,来到了前台。是时候领取我这一天的报酬了,还有我入职以来这些天的报酬,以及这次任务的分成。
当接待员告诉我一共是多少钱的时候,我得坐下来缓缓。
“四十七,四十八,四十九 ——”
“维塔,你在干嘛呢?” 佩内洛普没礼貌地打断我问道。
“这能买多少顿饭呀?” 我问道,“怎么…… 我们怎么会挣这么多钱呀???”
“维塔,这也没多少呀。” 佩内洛普平淡地说,“别这么大惊小怪的。这还没算上我们带回来的那些怪物部件能分到的钱呢。”
我喉咙里发出一声尖叫,佩内洛普见状翻了个白眼。她怎么能这么…… 这么满不在乎呢?这可是大事啊!这钱多得离谱啊!我到底该拿这些钱怎么办呀?
几分钟后,我好不容易让自己镇定下来,回到接待员那儿,问她能不能先帮我保管…… 大部分钱。虽然我很不情愿让别人碰我的钱,但毕竟一开始就是她负责把钱给我的呀。要是她想骗我,直接告诉我个少一点的数目不就得了,对吧?
我现在只拿了两天的报酬,这些钱够给大家买些额外的食物了。我可不敢多拿,就我这运气,多拿了估计都会被偷走。
我出发往城里走去,确保佩内洛普紧紧跟在我身后。这主要是为了她的基本安全着想。我们往贫民区走的时候,她就开始小声嘟囔、抱怨,到了更穷的地方,她就愤愤不平了,等快到我打算买食物的地方时,她已经完全不敢相信了。
这儿的街道与其说是石板路,不如说是土路,那些半破败的房子开裂、摇摇欲坠。我走着之字形路线,佩内洛普很快也学会了跟着我这么走,一路上我们得躲开小偷、马粪,偶尔还有人粪。街边蹲着不少流浪汉,好多人本来想对这位富家千金动手动脚的,都被我狠狠瞪了一眼给吓住了。她太显眼了,现在她也开始意识到这点了。不过,等我到了我最喜欢的那个摊位时,摊主是个没牙的老头,正把谷物和水混在一起,在石头上煮着,她又开始对我唠叨了。
“就这儿?维塔,你就在这儿买吃的呀?这儿肯定不安全啊。你跑这儿来干嘛呀?”
“佩内洛普,闭嘴。”
她瞪大了眼睛看着我,显然气坏了。我迎着她的目光,也狠狠地瞪回去。现在可不是和她斗嘴的时候。在我的注视下,她把到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很好。我把注意力转回到卖面包的老头身上。
“达萨斯,不好意思啊,她这人就这样。今天能给我来平常两倍的量吗?”
“当然,当然可以!” 老头和善地笑着说,“你这架势,就像个仆人在使唤贵妇人呢!可把我乐坏了,哈哈。”
“我可是 ——”
“佩内洛普,闭嘴!” 我大声说道。
谢天谢地,她闭嘴了。她刚刚是想说她是贵族吗?首先,她是吗?我之前都不知道呢。其次,她是不是疯了啊?
达萨斯,我最喜欢的面包师傅(其实也没什么竞争对手)又笑了起来,把我要的面包递给我。这面包又扁又没味道,但能填饱肚子,这才是关键。我尽可能多地往佩内洛普手里塞面包,想让她别闲着。
“你之前不来了,我还挺担心你的呢,维塔!” 我拿给家人买的食物时,达萨斯说道,“出什么事了吗?”
“哦,你知道的,好几次差点被怪物吃了。不过都没这儿的情况糟。”
他听了哈哈大笑,我付了钱,然后就离开了。一有机会,我就钻进一条小巷子里,免得别人一直盯着我和我的队友看。要是没我陪着她,她肯定会被抢劫、被侵犯的!这儿的人都堕落成这样了,就算她遭遇了什么不测,估计都没人会在意!
“佩内洛普,这儿一点儿都不安全。” 就我们俩的时候,我强调说,“你可不能到处乱说自己是贵族这种疯话。”
“那我倒要问问了,维塔,我们来这儿干嘛呀?” 她压低声音反驳道。
“我跟你说过了呀。我住这儿。我们来给我家人送早饭呢。”
“这哪算早饭啊!”
“有总比没有强。” 我平淡地说。
“强不了多少!”
“但这很重要!” 我冲她喊道,转身对着她,“这非常重要,懂吗?我们平时什么都没有呢!所以你别再唠叨了!”
我怒视着她,气得不行,结果她那傲慢的态度一下子就…… 没了,消失得无影无踪。她往后缩了缩,不敢看我的眼睛。
“好吧,对不起。”
她这样太不像平时的她了,我除了困惑,都不知道该作何反应了,我的怒火也一下子没了发泄的对象。我转身默默地往家走去,她跟在后面。
“维塔!”
“维塔回来了!”
“维塔,维塔,维塔!”
孩子们从屋里冲出来,朝我扑过来,争着要先拿到吃的。我把食物分给他们,让他们保证别去抢佩内洛普的东西。我朝她那边看了看,想看看她什么反应,结果她好像都没注意到这些。她脸上满是惊恐的表情。
啊,她估计从来没见过这样的场景。这些孩子瘦得皮包骨头,就像不久前的我一样。他们太瘦了,每次抱我的时候,我都担心他们会把自己弄骨折了。那细瘦的手腕、突出的肋骨、憔悴的面容…… 就好像看着一群半截身子都入土的人。
不,不是 “一群人”,是孩子们啊。这些濒临死亡、饱受苦难的孩子,我好不容易才让他们勉强活着,给他们一点点希望。对我来说,这一切都太正常了。可对佩内洛普来说……
“迷雾守望者啊,” 她轻声咒骂了一句,用手捂住了嘴,“这就是你的家人……?是你在照顾他们?”
“不是,是林恩和罗文在照顾他们。我以前也和他们一样。后来发现我有特殊能力了。”
我耸了耸肩,没再多说什么,因为确实也就是这么回事。我没什么特别的,就是运气好点罢了,虽然这运气也不怎么样,但总比没有强啊。
“我…… 我能不能……” 佩内洛普说得结结巴巴的,连话都说不利索了。她指了指一个孩子,“我能不能施展个法术?”
我惊讶地眨了眨眼,然后点了点头。当然可以让她施展法术了,孩子们太需要帮助了。
“大家听好了,这是佩内洛普。她是我的队友,是个生物魔法师。大家听她的话,好吗?她来帮大家了。”
孩子们立刻围了过去,他们都很清楚这样的机会有多难得。
“林恩或者罗文在吗?”
孩子们的回答证实了我的猜测,他们俩都出去干活了。挺遗憾的,但也在意料之中。我得另找时间去和他们商量钱的事儿了。与此同时,佩内洛普已经开始施展她的法术了,她的手很稳,尽管身体在微微颤抖。为了让她免费给所有孩子施展生物魔法,一路上听她唠叨也算值了,而且还挺值当的。不过,我怀疑……
“他们和你情况一样。” 佩内洛普轻声说,“他们也有和你一样的问题。”
“嗯,” 我说,“我早跟你说过了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