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 我回答，“抱歉，宋。我在最后一刻搞砸了。”

“可不是嘛。” 他们吼道，“西奥多拉的死都怪你。她是个好人。”

“是啊。” 我承认，“对不起。”

宋粗声粗气地叹了口气。

“事情已经发生了。而且你也救了我们其他人。这还是有点意义的。”

“严格来说，我只是救了你，然后是你救了其他人。”

他们发出一阵沙哑、粗嘎的笑声。

“差不多啦。而且要是我再强壮点或者动作快点，那家伙可能就抓不到你了。他现在死了，对吧？”

我点点头，一想起这事就怒目而视。

“死透了。”

“那就好。” 他们低声说，拍了拍我的背，“嘿，雷穆斯！你这老东西过来，给你的徒弟道歉。”

被点名的老人朝我走来，他的灵魂还是一如既往地强大诱人。雷穆斯那半边还能做出表情的脸上带着尴尬的神情，从周围人看他的眼神可以明显感觉到，大家对他最初引发这场危机仍有不少怨恨。

“维塔。” 他犹豫地跟我打招呼。

“嘿，老头。” 我回以微笑，他听了不禁缩了缩。

“求你以后别再这么叫我了。”

我轻笑一声。其实也没那么好笑，但我还是笑了。

“嗯。抱歉我花了这么长时间才把事情弄清楚。”

“你道歉？” 他抗议道，“维塔，这…… 这一切都是我的错。要是我早知道那些史莱姆是什么东西，这一切就都不会发生。我本就应该知道的。作为一名老师和资深猎人，这是我的职责。”

我耸耸肩，感受着体内的灵魂，瞥了一眼西奥多拉的尸体。

“我们都会犯错，老板。我觉得你没必要向我道歉。”

“那至少让我感谢你。你和佩内洛普把我们所有人从我的错误中拯救出来。我很自豪能称你们为猎人。”

哦，对了。说实话，“成为一名猎人” 这件事感觉已经很遥远了。

“谢谢，雷穆斯。” 我回答道，心里却没什么波澜。

接着，塔琳朝我们走来，一只胳膊紧紧地搂着梅利克，梅利克则紧紧依偎在她身边。这位身材结实、肌肉发达的女人向我们点点头。

“维塔。谢谢你。雷穆斯…… 我能请你帮个忙吗？”

“当然可以，塔琳。”

“你能把西奥多拉的尸体带到天空希望城吗？我觉得你需要另一位变形魔法师才能安全地火化她。”

“哦。” 雷穆斯说着，朝那边看了一眼，“当然可以。是金属墨水的原因吗？”

塔琳点点头。

“对，没错。她和梅利克经常…… 嗯。关键是，毫无疑问她体内还充满了魔力。这有点诗意…… 她走了，这里没人能给她一个合适的安息之所。我知道这会很贵，但我想就这样火化她。把她的皮肤剥下来，把她的纹身当作材料卖掉，这是不对的。即使这是一种浪费，我 ——”

“我来处理。” 佩内洛普回答道，她已经听到了我们的对话，因为我差不多快排到了，“我已经在为来这儿路上牺牲的圣殿骑士付钱了，所以这也一起吧。”

这话引起了一些人挑眉。

“圣殿骑士？” 雷穆斯问道。

“死了的圣殿骑士？” 宋低声说。

“我想这是我们返程时要讲的故事了。” 佩内洛普微笑着回答，“这么说吧，雷穆斯会见到他一位老朋友，一位灾难性的老朋友。”

这位灰发男子脸色变得苍白。

“哦，该死。格拉德拉……？”

“你的老相好。” 佩内洛普开着玩笑，引得周围人一阵抱怨。天呐，她现在高兴得都开始讲双关语了。

“注意下气氛，佩内洛普。” 我冲她喝道。

“这话从你嘴里说出来还真是……” 她突然住口，咬住嘴唇，“不。算了。你说得完全对。现在不是时候，也不是地方。”

我怒视着她。

“嗯，至少这次道歉听起来还挺真诚的。”

她惊讶地眨眨眼。是啊，她之前装得还挺像那么回事，我得承认。

“维塔，我……”

“别在这儿说。” 我嘟囔着，“回头再说。”

我现在太生气了，没法和她理论。只是个双关语而已，别杀了这个凶手。我需要她别被圣殿骑士烧死，别杀了这个凶手。她能帮我找回我的朋友，别杀了这个凶手！

之后我们很快就结束了。佩内洛普完成了她的法术，把我体内最后一只纳瓦拉的尸体清理了出来。我学着彭塔过桥的方法，闭着肉眼，全程抬头盯着上方走过了桥。然后我和佩内洛普回到了圣殿骑士扎营的地方，他们立刻让我们喝 —— 不出所料 —— 更多的毒药。到现在我真的开始感觉到这毒药的厉害了，但他们向我们保证，即使多次服用，这些剂量也不足以致命。

“那么，事情进展得怎么样？” 格拉德拉问道，她的声音从迷雾守望者的触须差点把我们都杀死之后，就一直这么烦躁，“所有纳瓦拉都死了吗？”

“所有纳瓦拉都死了。” 佩内洛普报告说，“一名人类死亡。”

格拉德拉吹了声口哨。

“该死。我得承认，这干得相当不错，维苏威。是雷穆斯吗？”

“不是。”

“那我不在乎。收拾营地，小伙子们！我们要去占领一个镇子。”

“收拾营地” 这个命令可能只是个玩笑，毕竟整个营地就是由简易的木棍搭建的结构和怪物皮毛组成的。圣殿骑士里似乎有个很厉害的生存专家，但这里也没什么值得保留的东西。

“你们要占领利蒂亚？” 佩内洛普扬起眉毛问道。

“我们当然要占领！这是紧急情况！毕竟我们得仔细检查你们的工作。不能只相信两个新手猎人的话。”

“那对利蒂亚的占领什么时候结束？” 佩内洛普问。

格拉德拉只是掀起面罩，冲我们咧嘴一笑，然后就走开了。看到佩内洛普自这一切发生以来第一次生气，我心里竟然有点暗爽，尽管我知道这可能…… 好吧，很糟糕。

“嗯…… 至少这能让大团长暂时别来烦我们了。” 佩内洛普皱着眉头说道。

几个小时后，雷穆斯过桥来和我们会合，我不知为何能感觉到他扛着的是西奥多拉的尸体。嗯。我现在有感知尸体的能力了吗？还是因为我带着西奥多拉的灵魂？不管怎样，我还惊讶地看到宋跟在他后面，表情格外严肃。

“你要和我们一起回天空希望城吗，宋？” 我问。

他们恼怒地哼了一声。

“我才不会和格拉德拉待在同一个镇子呢。” 他们恶狠狠地低声说，“而且，我还得花更多时间好好数落雷穆斯，他这次把我们坑惨了。”

他们捶了一下雷穆斯的胳膊，但雷穆斯甚至都没因这一击而动一下。他还穿着在村子里穿的便服，不过从他那巨大的背包来看，我猜他把盔甲也带上了。不过我没看到他的剑。

“你的武器呢？” 我问。

“圣殿骑士‘没收’了。” 雷穆斯闷闷不乐地回答，“我也没法争辩说我应该留着它，尽管这就是格拉德拉在使小性子。”

“你们也不喜欢卡尔萨拉女士，哈？” 我问。

宋拉下宽大的衣领，露出脸来。从嘴唇一直到喉咙，再延伸到胸口及更往下的地方，宋满是可怕的、永久性肿胀的伤疤组织。一大片巨大的红色肿块和畸形的皮肤，很难相信他们能从那场造成这些伤痕的大火中活下来。

“去他的格拉德拉。” 宋又低声咒骂了一句，把衣领放了回去。

雷穆斯挠了挠自己烧伤的半边脸，看起来更多的是难过而非愤怒，但他还是点头表示认同。

“不管怎样，我们该出发了。再次感谢你们俩。我已经…… 相当惭愧了。”

“可不是嘛。” 宋吼道，“下次好好看书，你这个蠢货。”

“那些书里大部分信息都是我提供的。” 雷穆斯嘟囔着。

“显然不是全部！”

在回家的路上，这两位朋友一路争吵，而我则准备好长途跋涉。事实证明，我们回家后首先要做的事之一，就是附身雷穆斯的史莱姆（斯利穆斯）想做的事，只不过我们的目的是杀掉森林里的其他纳瓦拉，而不是拯救它们。公会会尽最大努力把它们清除干净，而且在这次事件之后的几年里，针对纳瓦拉入侵的更严格协议可能会生效。然而，公众得知我们团队和利蒂亚村所发生事情的可能性几乎为零。佩内洛普和我被要求对此事保持沉默。

也许更糟糕的是，我的名字会被记录在很多秘密档案里。圣殿骑士、贵族，甚至可能国王都会读到一份关于我天赋的平淡报告。现在有人在关注我了，而当我试图假装自己不是个死灵法师的时候，这是我最不想要的事情。讨厌的是，佩内洛普把自己变成了我最好的救命稻草。作为她家族的仆人，这让别人觉得可能有人在管着我，至少如果有人插手这件事，那个人会不高兴。这显然就是贵族政治。

回家的旅程倒也没什么大事发生。有一次我们真的遇到了一只相当大的怪物袭击，但我和佩内洛普还没来得及做什么，雷穆斯和宋就把它解决了。这只怪物很快就变成了一顿美味的食物，无论是从肉体上还是从灵魂上。一路上没什么可做或可说的，很快几天过去了，我们回到了天空希望城。当然，我回来后第一个冲向的地方就是家。回到琳、罗文身边，回到孩子们和那间小屋。我要买食物，要给他们拥抱，还有很多事情要聊。

非常非常多的事情要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