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钟敲破紫禁城上空薄雾时,寅时二刻的霞光正沿着奉天殿勾金叠翠的滴水檐缓缓爬升。张新成抚了抚被晨露洇湿的绣春服,玉带下的羊脂玉佩随着急促步伐叩击银色鳞甲。在通过西华门第三重岗哨时,他特意瞥了眼喉间裹着血污的三道朱漆木匣,匣顶阴刻着五毒戏珠纹——这是锦衣卫十年来首度启用的八百里雪焰加急令。
"北镇抚使张新成,移辟奉天右门!"
司礼监掌印喇叭般的传召穿透层层宫墙,六十名红袍带刀侍卫次第推开雕龙刻凤的朱漆门扉。张新成跪在甬道青砖上时,嗅到永乐朝铺就的御道金砖缝隙里,新掺进了三指深的雪浪珠沉水香,正是今年暹罗进贡的奇珍。
襥头在青砖叩出咯噔闷响的刹那,他看见九龙金袍的一角从蟠龙屏风后转出。奉天殿二十四扇金漆折门次第洞开,崇祯皇帝竟未在乾清宫接见,而是自正殿丹墀拾级而下,胸前团龙补子上的金丝在朝阳下燃作流火。
"臣张新成,叩见吾皇圣安。"银甲撞击金砖的声音清脆似琴弦断裂。
"爱卿快起。"枯瘦手指伸来时套着三寸长的錾花金护甲,年轻帝王堆叠如雪的龙纹广袖拂过新成肩头,暗花绸里沁着冰片苦香,"东厂连夜递的密报,说白莲逆匪的巢穴..."
响彻大殿的咳喘骤起,侍立在侧的司礼监随堂太监慌忙递上霁蓝釉痰盒。新成默数御座上月白丝帕沾染的六道血痕,瞥见皇帝抚在玉带节上的指节泛着青灰。
"四更天的折子。"崇祯忽然探身,嵌东珠的乌纱翼善冠几乎撞上臣子的襥头,"延绥三十七卫的屯粮账目!"他抽出袖中发皱的纸笺摔在丹墀,墨迹在流动的赤金晨光里洇成团团鬼面,"你说这该诛几族?"
满殿带刀侍卫的甲胄骤响,三十六柄绣春刀齐齐出鞘三寸。新成按着腰间藏有白莲教主血书的玉具剑,心下明镜似的——这哪是问罪,分明是要他当着内阁诸臣印证功绩。
果然暖阁方向传来群臣参拜的窸窣声,首辅周延儒绛红仙鹤补子在殿柱间忽隐忽现。新成深吸口气,忽然扯开胸前银鳞甲,枯黄纸卷裹着腥气坠地,"白莲教主刘归雁首级已至宛平,逆党七十八人具录罪状在此!"
死寂中蓦地响起鸽哨般的急喘,崇祯抢前两步抓住染血纸卷,力道之大竟将嵌百宝的护甲折成弯钩。当他瞥见血书末行"李逆自成拜上"的朱砂印时,丹凤眼尾挑起的皱纹里渗着癫狂的光,"来啊!赐麒麟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