县府大堂内,众官吏乱作一团,议论纷纷,全无顾及高堂之上。赵瑾坐在席上,神情愤怒,他没想到朱氏一族的势力竟然如此根深蒂固,能指使人以死相逼,不由得怒火中烧。县丞李潭也是颇为诧异,略微思索,随即言道:“县君,县府门外出了此等大事,还需县君主持公道,此外此事不知该如何上报郡守?”
赵瑾深深地看着李潭,苦笑道:“想不到啊,想不到,先前尔等还欲隔岸观火,现今便更旗易帜?”
李潭深知有些话不方便说,只好好言相劝道:“时也,势也。县君此时若能退一步,可保君家族人无忧。”
赵瑾自言自语道:“我还有路可退么?”李潭不语,深鞠一躬。赵瑾长叹一口气,无奈道:“罢了,罢了,苍天不公,时不我与,注定是命啊!你们退下吧。”
“那门外一众百姓该……”一小吏不识眼色请问道。
李潭挥手止住,带头携一干官吏走出堂外,来到县府门口,先与县尉张衡耳语一番,再挥手示意道:“诸位父老乡亲,且听我一言。今日之事涉及县君,其理当避嫌。关于朱浩一事,郡府已然知情,不日将有上官至此,审查此案,届时连同今日所发生命案一同审理。请诸位先请归家,静待数日,县府必会给一个交代。”
一众百姓,见县丞如此解释,随即小声议论纷纷,之后围观人群渐渐散去。
赵瑾失魂落魄地回到居所,身后门客说什么他也听不进去,只是嘱咐道:“此事先不要告知阿成。”众人称是。
他跪坐在案几前,心有不甘,可又无可奈何,想到自己好友死的死,禁的禁,逃的逃,只觉愤怒异常。本以为能从朱氏不法之徒打开突破口,除掉朱氏一族,让朱瑀这个士族败类尝尽苦果,怎料朱辛心狠手辣,不惜命人在县府门口以死相逼,以致群情激奋,大势已去。
现如今,想着李潭刚才那番话,赵瑾苦笑不已,没想到自己竟要以这种方式收场,可笑,可悲。
沉思良久,赵瑾找来心腹之人耳语面授一番,那人听完一脸愤懑的望着赵瑾,赵瑾脸色一板,仅言了一个“去”,心腹只得依命而行。
随后,赵瑾撕下一块绢布,提笔在其上愤行疾书,写罢,将笔一扔。他望着眼前绢布,大笑三声,泪流满面,垂头低吼了一声:“朱瑀!我在地下等你!”随即一把拔出身旁佩剑,闭眼自刎。
血,涌如柱,剑,凉如水。一腔热血顺着伏在案几上的赵瑾染红了绢布,亦热了剑身。
屋外门客闻声前来,皆跪地痛哭。那个叫阿成的壮门客也大叫一声,昏厥过去。
是日,猎人救兄自尽,县令畏罪自杀,这两条消息传遍了穰县,甚至惊动郡守府。
一个时辰后,郡府派来的督邮终于赶到,算是赶上大结局了。花了数日,一番问询、传话、指证,已然定案,官面上无非是赵瑾携私仇,累无辜,滥用职权,为祸县中,如今畏罪自杀便不予追究,不过其家产充公,妻子皆编入贱籍。因其非本地人,故案件还要转交到其户籍所在。
安同(门前死者)为救义兄,不惜杀身鸣冤,县府赐钱一千、粟谷五石以济其家人,嘱咐乡里好生对待;朱浩经查,粟谷受潮无心之过,且愿赔偿损失,今蒙受不白之冤,实为赵瑾之过,县府也赐钱粮以慰。
事情已经尘埃落定,哦,还有个小插曲,就是门下贼曹主动辞官,也不知后来如何。这些都不是程林所知道的。
……
下阳里。
朱辛在堂上看信件,一旁朱弘在其后侍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