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脚下躺着一个让剑扎得血肉模糊的黑大汉,钱宁仔细一看,认得是梁洪。
他知道这个傻瓜真的毁掉刘氏兄弟的家了。
梁洪年前上京缴纳河北租赋,说起刘氏兄弟,刘瑾令他将刘氏兄弟的家毁了。
他以为有刘瑾撑腰,还怕宁杲手下的寻常捕头?
他趁刘氏兄弟外出时,带人杀光刘氏兄弟两个家,家财占为己有。
刘氏兄弟岂会善罢甘休,当即调查谁干的,很快查个水落石出。
他们找机会向梁洪讨血债,也不再到宁杲手下当差了。
杨虎由于负罪在身,和夫人召集几个强人干起无本生意,日子倒也挺滋润的。
刘氏兄弟没处安身,跟他们混到一块儿。杨虎有意逼他们入伙,就差人以刘氏兄的名义犯几次大案。
这么一来,没多久就惊动宁杲。
宁杲深知刘氏兄弟不可小觑,吃惊之余,让人画形绘影,发下海捕文书缉拿他们兄弟俩。
梁洪注定要死在他们手里。他作案后一直躲藏刘氏兄弟,宁杲发下海捕文书,他觉得安全多了。
洪三宝娶的女子与他沾亲带故,便带着十几个家丁赴宴,以为万无一失。
哪知张茂住在小镇,洪三宝娶亲的来龙去脉他全都知道,料到梁洪可能赴宴,便叫人报知刘氏兄弟。
刘氏兄弟早就潜伏在路旁等着他。
正德见刘氏兄弟就想起余姑娘,一颗心狂跳不已。
他下马向刘氏兄弟走过去。刘七将酒袋递给他,说:
“朱公子来两口,这是烈性酒,别呛着了。”
正德吃了一惊,他下巴的大胡子,竟没瞒过刘七。
其实这种雕虫小技只骗得迂腐如蒋老头的人,更别说老江湖了。
钱宁与葛儿都没有警跸的经验,虑不及此。
正德一向高高在上,哪知自己的小把戏,只对身边的人管用。
哪怕一根狗尾巴草,他说能隐身,插在头上,身边的人也当他隐身了。
正德吃惊之余,很快明白这回事。
他有点懊悔,早知道胡子不济事,就让绰吉我些儿多费些手脚,彻底易容一番,岂不痛快?
正德接过酒袋喝一口,虽然刘七提醒,还是呛一下。
他不愿在刘氏兄弟面前示弱,强忍着将酒咽下去,居然连咳嗽也没打一下,只是憋得满面通红。
正德伸伸脖子说:
“两位大哥好雅兴,杀人也有心情喝酒。”
刘六抬眼望天。
“岳武穆说,壮士饥餐胡虏肉,我们比不上岳武穆,但血海深仇己报,岂能不喝两杯?”
“我兄弟俩只不过略有薄产招人耳目,现在一无所有了。以前为官府做事,对得起天地良心。现今江湖上流传几个案子是刘某两人干的,也是江湖朋友要我们兄弟入伙,以我们名义做的,实则不相干。宁都堂跟我们过不去也就罢了,锦衣卫也不放过我们吗?”
正德曾以锦衣卫千户作掩饰过,刘七明知他比千户尊贵得多,仍拿他当锦衣卫,也是留点脸面。
虽然他认定正德前来缉拿他们,也没有拆穿他的西洋镜。
正德没听明白他的意思,愣愣地答不上来。
钱宁知道正德跟余姑娘的关系,怕不解释造成误会,正德难以跟余姑娘再见面,便说:
“锦衣卫永远是你们的朋友。”
刘七冷笑道:
“连牛笼头都成锦衣卫百户,锦衣卫算什么朋友?前回在蒋三春餐馆,倘若我不是事前见他行动诡异,先有个防备,还差点栽在他的手里。锦衣卫都是这种人吗?”
正德的确不知所以然。
“我一直认两位是朋友,为何如此见外?”
刘六诚恳地说:
“我们何尝不拿朱公子当朋友?我们也知道钱公子是锦衣卫的,朱公子不是。我们也相信朱公子有办法撤销海捕文书,朱公子肯不肯帮忙呢?”
刘七忽然站起来,看着远处叫道:
“大哥,这话迟了。官兵围来,厮杀免不了的,撤销海捕文书再也别想了。”
刘六向远处看了看,阴沉着脸。
“我们兄弟行走江湖多年,这次看走眼了,竟栽在朱公子手里,先作个了断吧。”
钱宁知道误会了,忙说:
“我们与官兵毫无关系。”
刘氏兄弟拔剑在手,刘七说:
“出招吧。”
钱宁忙拔出剑,挡在正德前面,葛儿没有兵刃,倒也不怵,挺起小胸脯,站在正德后面。
双方动上手,正德一方即现出劣势。
其实刘氏兄弟取他们生命易如反掌,仅正德有恩于他们,不忍下手而已。
正德那两下碰上刘氏兄弟这等高手全不管用,反要钱宁分心照顾。
没几个回合,钱宁大腿挨刘六一剑,血湿衣袍。
总算他意志刚强,仍将剑舞得如光幕一般,只想撑到官兵上来。
刘氏兄弟眼看着大队官兵到山下,便顾不得正德的恩义,想连正德的小命一块做掉,好速战速决离开。
两把剑气贯长虹使开来,钱宁肩背分别又中两剑,向斜刺里歪出几步。
正德忙运剑猛砍,刘氏兄弟没想到他手里的剑削铁如泥,刘七视为至宝的剑挡一下,剑尖竟然被削掉。
两人吃一惊,攻势略缓,钱宁已站稳身子,手一扬,两把金镖如流星赴月般直奔刘七。
刘七也是大意,没想到他重创之余还如此彪悍,急忙躲藏,到底迟一点,肩膀让金镖削掉一块皮。
钱宁得手后精神一振,又站到正德跟前。
也就是片刻功夫,钱宁躲藏不及,脸上又中刘六一剑,差点连眼睛也刺瞎了。
山下有人大声喊道:
“两位兄长住手。”